人之初，性本亂

觀　瀾

十一黃金周，跟90后小表妹逛深圳書城，撿到一本老中篇《第四十一個》。這本魯迅爺爺翻譯的蘇聯小說煽起情來羞煞瓊瑤，酷斃還珠。女主角馬柳特卡不僅美若天仙，并且還是紅軍神槍手，撂倒過四十一個沙皇白軍，從而一舉成為本人小學二年級當紅偶像。向小表妹鄭重推薦，小表妹盯著書皮兒興奮地說：“好孔雀哦，這么年輕就泡了四十一個……”

黃金周人密，無處可倒。

看著表妹一臉“長大后，我就成了你！”不禁憂心忡忡。據表妹講，在學校里不被傳成是同性戀，名聲就已經很清白了。這年頭亂相叢生，英國人忙著玩SM，美國人忙著玩NP，日本人忙著狎妓，臺灣人忙著斷臂山，香港寫字樓白領時髦上班不穿底褲，大陸人正在補課杯水主義……環球同此涼熱。放眼望去，就剩好心眼的李安先生還在布道，大談色戒，末了還是NG—17借殼上市。竇文濤曾講過一個段子，嘲諷此太平亂世。說一個老太太臨死前，拉著老伴的手懺悔：“老頭子，我跟你講實話吧，我們那三個兒子，都不是你的。”老頭子聽罷寬慰老伴說：“沒事，雖然三個兒子不是我的，但三個孫子肯定是我的……”

以往印象中，玩得起性亂都是“Rich Club”。那需要四個前提，即：有賊心，有賊膽，有賊地，有賊錢。基本上也就是大內宮幃，帝王將相了。清朝大儒紀曉嵐有天一時興起，發表了他的“性解放”感言，他說：“生我的，我不敢；我生的，我不淫。其余無可無不可。”興奮狀如乩童起乩，唬得乾隆差點派御醫來診他。五四之后，戀愛自由，大家比紅顏藍顏，你追我趕不甘人后。張學良老將軍就毫不避諱自己的獵艷名單，并洋洋得意寫進回憶錄。據最新出版的《張學良口述歷史》所述，少帥年輕時紅顏知已甚多，不同階級不同膚色加起來有二十人之眾。當人們正為“張趙”二人的童話故事感懷不已時，那邊廂寶島一隅，趙四小姐不無憂怨對夫君說：“若不是西安事變把你關起來，恐怕我也早離開你了，我也受不了你那些事兒……”

互聯網時代伴隨而來的是“性解放”，中國人民有福了。網絡使得偷情成本與偷情風險大幅度降低，回報率大幅度增高。蘿卜白菜，愛我所愛。我們如同老祖捍衛初夜權一般，捍衛自己的選擇權。身邊同事朋友，同時擁有幾個性伴已見怪不怪。

我一男同事便熱衷于此，生命不息，獵艷不止，自稱“替天行房”。他說：“猴子走啊走，就爬到樹上去了。但人不行，那樣會引起圍觀，所以人類很可憐，何必自我設限。”如今的形勢是，這哥們兒上了樹就下不來了。原本聲稱自己性伴多可防情傷，如今他卻同時愛上了四個女孩，一字寄之曰“煩”。每天上班看到他那副樣子都像才下火車。一天這哥們兒喝高了，拍案而起，說這樣活著不如去死：一對陌生男女，跑到一家記不住名字的旅館，一邊賊眉鼠眼洗澡，憂心忡忡地望著浴室鏡子評判自己的身材乃至性器，符不符合QQ里的吹噓。浴室門須半掩著，以防對方偷錢，最要命的是別讓對方看到自己身份證上的真名真年齡。好不容易磨磨蹭蹭上了床，女人一邊做愛一邊想：他鳥人用的什么野牌子安全套，夠不夠ISO9000標準啊，能不能兜住艾滋梅毒？男人一邊發功一邊琢磨：她網上吹噓自己嗓音好過張靚穎，這會子像具死尸似的什么意思……

這樣的性愛，似乎動物的快感都難以啟及。

事實上，對于保守文化熏陶出來的一代人，任何形式的性亂，都會成為一種“啟蒙受挫”。那會產生一種啞鈴效應——縱欲越久，內疚彌深；性伴越多，負擔越重。想起一代文豪蘇軾臨死前，兩個死黨錢世雄與高僧惟琳在旁起哄：“用力用力，再來點爆發力咱哥們兒就去西方樂土了耶！”蘇軾淡然一笑，曰：“著力即差！”語絕而逝。著力即差，法道自然。不論性亂性制，快樂就好，何需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