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基本案情
犯罪嫌疑人劉某于2004年4月28日與吉林某汽車儲運公司簽訂了運輸承包合同書,合同約定劉某被聘為該公司商品運輸車司機,承包公司固定的商品運輸車,按照公司安排和管理,為公司從事商品車運輸,劉某交付風險抵押金3.5萬元,合同約定期限為3年,如承包人提前解除合同,公司不返還抵押金,承包人要遵守公司的紀律和要求。后犯罪嫌疑人劉某在承包過程中,感覺不掙錢,要求解除和公司的合同,返還抵押金,公司以合同有約定為由,不返還其抵押金。后劉某在2006年10月,為拿回交到該單位的風險抵押金3.5萬元,駕駛承包的運輸車從武漢運送到北京的途中,與一飯店經理李某商量以公司的車輛(運輸車和商品車,價值百萬余元以上)質押給犯罪嫌疑人李某,由李某付給劉某3.5萬元人民幣,由劉某出具5萬元的欠條,對公司稱由于車輛肇事,無錢運行,故將車輛暫押于李某處,向李某借款5萬元,劉某與李某簽訂此內容的押車協議,由李某向公司索要5萬元人民幣。劉某得款后即將車輛鑰匙等物品經特快專遞交回公司,向公司謊稱車輛因肇事后無錢運行,故向李某質押車輛借款5萬元,讓公司到李某提回被押車輛,然后就關閉聯系方式,公司無法再與其聯絡。后公司派人到李某處,向其說明劉某無權質押公司車輛,要求其無條件返還車輛,李某拒不返還,被害單位所在警方介入要求李某返車,李某也拒不返還,公司為減少損失,給付李某5萬元人民幣后才將其車輛提回,其間公司因車輛延遲交貨損失30余萬元。
二、分歧意見
對該案如何定性,分歧意見較大,主要有以下幾種意見:
第一種意見認為劉某、李某的行為是共同犯罪,應定性職務侵占罪。理由是:(1)犯罪嫌疑人劉某身為公司員工,承包公司商品運輸車,即該車由劉某管理,其有管理本公司財產的職務便利,具備職務侵占的主體身份要求。二人的共同犯罪中以劉某為主,所以應以劉某的身份主體認定的犯罪性質認定整個案件性質。(2)二犯罪嫌疑人有非法占有公司財物之故意,兩者都明知劉某只是公司的司機,未經公司允許,無權將公司財產質押借款,但為從公司獲得非法利益,共同預謀以虛構事實隱瞞真相的方式從公司騙取錢財,主觀上具備職務侵占犯罪要求的非法占有的直接故意。(3)客觀上二犯罪嫌疑人實施了侵占公司的行為。二人虛構公司車輛肇事,車輛無法運行的事實,隱瞞實際從李某處借款3.5萬元的真相,謊稱從李某處借款5萬元,公司要想取回質押的車輛,按劉某與李某簽訂的質押協議公司就必須付給李某5萬元的款項,才可取回車輛,實施了非法占有公司財物的客觀行為。另外在認定非法占有數額上,也有兩種意見,一種意見是5萬元全額認定,一種意見是認定5萬元和3.5萬元和差額1.5萬元。
第二種意見認為二犯罪嫌疑人應定詐騙罪。認為犯罪嫌疑人劉某沒有主體身份,非公司員工,因為其與公司簽訂的運輸承包合同,雙方是平等主體。二犯罪嫌疑人共同預謀以車輛肇事為由押車借款形式欺騙公司,從公司騙取財物。客觀上實施了虛構事實、隱瞞真相的行為,從公司騙取財物的行為,符合詐騙罪的構成要件。在認定非法占有數額上,也有兩種意見,一種意見是5萬元全額認定,一種意見是認定5萬元和3.5萬元和差額1.5萬元。
第三種意見是二犯罪嫌疑人的行為構成敲詐勒索罪。二犯罪嫌疑人都知道劉某作為公司的司機,是無權擅自質押公司財物的,公司也不會因為劉某稱公司肇事押車借款的事實就給付財物,但李某認為自己在當地有一定勢力,自己確實也給付了公司司機一部分財物,自己向公司索要財物理所應當。再者公司不給付錢財,就得不到車輛,劉某所運送的商品車如不能按期給付購貨單位,公司就要承擔巨額的賠款,故二人都明知公司不可能耗費時間與其交涉,為減少損失,公司只能按其要求給付錢財。且該案中公司給付李某錢財也不是因為其受到欺騙而相信劉某、李某的說法,而是在多次與李交涉告知劉某無權抵押車輛,但李某拒不放車,在公安機關介入李某也拒不放車情況下,為減少損失的無奈之舉,即李某得到錢財,主要不是因為欺騙而是因為其以車輛在手,拒不返還相要挾為手段,而最終非法占有到的他人財物。在認定敲詐勒索犯罪中,一種意見認為二人沒有共同故意和共同行為,劉某不構成犯罪,敲詐勒索犯罪是李某的一人所為。另外在認定非法占有數額上,也有兩種意見,一種意見是5萬元全額認定,一種意見是認定5萬元和3.5萬元和差額1.5萬元。
第四種意見認為二犯罪嫌疑人不構成犯罪,系民事糾紛。認為劉某要回風險抵押金是其與公司的正常債務,不存在非法占有故意,劉某與李某也無犯罪的共同預謀和主觀故意,二人關于簽訂換押車輛的借款協議,雖然有虛構事實、隱瞞真相的成分,但劉某的主觀目的不是非法占有,而是在索要抵押金無望的情況下不正規之舉,其借款的數額也正是其在公司抵押的數額。李某正是借劉某的此種想法,利用公司不會因如此大的財產和延遲履約的損失和其計較如此小數額的借款,準備借此機會,獲得非法利益。李某是一種不當得利的行為,即以不當方式幫助他人索要債務的得利,非刑事意義上的非法占有。故二人的行為不構成犯罪。
三、評析意見
本案的焦點問題有幾點:一是刑事犯罪還是民事糾紛;二是刑事犯罪是何種手段,何種身份?三是如何認定犯罪數額?
本案中二犯罪嫌疑人涉嫌的是侵財犯罪,無論是職務侵占、詐騙還是敲詐勒索都要求犯罪嫌疑人有非法占有的故意。那么,我們首先分析本案中二犯罪嫌疑人是否有非法占有故意?是否是共同犯罪的非法占有故意?本案中劉某為取回自己在公司的抵押金3.5萬元,雖然其與公司合同約定,如其提前解除合同,公司不返還抵押金。無論劉某要回抵押金的行為在民事上是否合理,是否符合合同約定,其在公司畢竟有3.5萬元的財產,權屬應該是劉某的,所以劉某取回3.5萬元的行為,不應屬于刑事意義上的非法占有。再者我們來分析李某的非法占有故意,李某明知劉某只是公司聘用的司機,無權對公司的財物私自質押借款,但卻能eI/ljvmzhr007zc3TDpSuA==夠借給劉某財物,讓劉某以公司車輛做質押,是考慮畢竟劉某在公司有抵押金,自己以借錢的名義替公司給付抵押金,自己借款肯定要有收益,要有高額利息,那么要劉某多打1.5萬元欠條也屬正常。另外即使公司懷疑借款的真實性,但質押車輛與借款的數額差距如此之大,公司不可能因為5萬元而損失上百萬元的車輛,其認為肯定能從公司要出錢來。故二人協商以肇事需用錢的名義押車借款,劉某幫助李某向公司索要超出3.5萬元的超額部分。二人向公司索要財物的行為雖說不當,但李某借錢就要求有利息,也不應該視為刑事意義上的非法占有。故認為該案中劉某與李某沒有非法占有故意,二人以欺騙手段向公司索要財物,是事出有因,非法刑事意義上的非法占有。另外,對該犯罪嫌疑人的行為認定為共同犯罪,二人的共同故意不明顯,犯罪嫌疑人劉某為取回自己在公司的抵押金,犯罪嫌疑人李某借劉某無力取回抵押金的機會,向其借款質押,從而要求其多寫借款數額,從而可從公司索要高于借款的數額,從而獲利,雖然二人是相互幫助,各自得到經濟利益,但共同犯罪的主觀故意不一致。
其次,我們分析本案中二犯罪嫌疑人的客觀行為。犯罪嫌疑人劉某與李某簽訂押車借款協議中雖然有虛構車輛肇事的事實,表面上看是有詐騙犯罪中的虛構事實、隱瞞真相的行為,但公司并未被該事實所迷惑,主動給付所要的錢財,而是向警方報案,要求處理。故假如拋開主觀故意,非法占有等方面的犯罪主觀要件方面的要求,犯罪嫌疑人的虛構事實手段并未達到目的,而無論是侵占還是詐騙,都是結果犯,要求被害方有因犯罪嫌疑人所虛構的事實而受迷惑,主動給付財物的事實。但該案中被害單位是因車輛被質押在李某處,警方介入也不能馬上提回車輛,為減少公司損失而不得已而為之的給付行為,非詐騙行為所騙得的錢財,故該案中二犯罪嫌疑人雖然有欺騙的行為,但犯罪嫌疑人獲得財物不是因欺騙手段而獲得,即犯罪結果的發生與詐騙行為沒有直接的因果關系。
再者,我們看二人的行為是否以敲詐勒索犯罪所使用的要挾手段。該案中劉某沒有實施要挾的手段,李某在被害單位在知道利益受損害要求放車的要求下,以自己已經借出了錢,對方單位司機有押車協議為由,不給錢拒不放車,從某種程度上看是一種勒索行為,即以拒不給付對方物品相要挾,向公司索要錢財,但畢竟李某也確實給付了一定的借款,在管理質押物的同時也付出了一定的費用,而且交錢提車,也是協議中約定的,而且是在公安機關介入并協商的情況下,仍拒不返還,某種程度上有個人侵占的性質,但又并非無條件的拒不返還,故其索要財物雖不合法,但不符合刑事犯罪中的敲詐勒索行為構成要件。
綜合全案,筆者認為本案定性的關鍵是在于,二犯罪嫌疑人無非法占有故意,不具備侵財犯罪的主觀主件,客觀上雖實施某種不合法行為,但行為與結果不符合上述幾種犯罪的構成要件,故認為二犯罪嫌疑人的行為是一種不當民事行為,劉某在某種程度上是索債的一種不當行為,李某是一種不當得利行為,故筆者同意二人不構成犯罪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