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基本案情
2004年至2005年間,犯罪嫌疑人李某利用上海市電信有限公司ADSL寬帶家庭用戶與單位用戶的收費標準不同,通過電信公司內部人員,獲取了大量寬帶單位用戶的資料。然后李某到各公司企業,謊稱是上海市電信有限公司的代理商,以低于電信公司對單位寬帶用戶收費標準為條件,以其設立的上海某網絡科技發展有限公司和上海某電訊科技有限公司的名義與多家公司企業簽訂書面協議或者口頭約定,為各公司企業提供寬帶網絡接入服務。爾后,犯罪嫌疑人李某用其本人或他人的身份證向上海市電信有限公司申請私人寬帶接入服務,后買通上海電信公司安裝工人將私人使用的寬帶線路接入與其簽訂過協議的各公司企業,犯罪嫌疑人再以上海某網絡科技發展有限公司和上海某電訊科技有限公司的名義,向上述公司企業按單位使用寬帶的收費標準打折,收取寬帶網絡使用費,然后其本人再按私人用戶的標準向上海電信公司付費,從中牟利。經初步查明,犯罪嫌疑人李某利用此手法作案9次,非法獲利人民幣20余萬元。
二、分歧意見
對李某騙取寬帶使用費差價的行為應如何認定,主要有兩種不同的意見:
第一種意見認為,李某騙取的20余萬元人民幣差價是電信公司的錢財,李某的行為構成合同詐騙罪。本案中李某利用上海電信公司對單位使用寬帶和個人使用寬帶收費標準的不同,以個人名義與電信公司簽訂合同,然后買通安裝工人安裝給單位使用,向使用單位收取單位使用費,向電信公司繳付個人使用費,從中牟取差價20余萬元人民幣,從而使電信公司遭受了巨額電信資費損失。李某的行為對電信公司而言是虛構事實、隱瞞真相的行為,其簽訂的合同是內容與實際不符的虛假合同,因此李某的行為符合刑法第224條第5項的規定:“以其他方法騙取對方當事人財物的”,應以合同詐騙罪追究刑事責任。
第二種意見認為,電信資費是服務性收費,李某騙取的是電信公司的服務,而不是財物,依法不構成合同詐騙罪。根據罪行法定原則,服務不是詐騙罪的犯罪對象,本案中電信公司在未向使用單位收取費用前,這些費用僅屬于電信公司的債權,電信公司對應收取的費用是一種期待可能實現的債權,在電信公司未收到這些費用前,這些錢的所有權歸屬不屬于電信公司。對遭受的經濟損失,電信公司完全可以通過民事途徑訴之法院,本案犯罪嫌疑人李某的行為純屬于民事糾紛,不應以犯罪論處。
三、評析意見
本案研究的焦點是,電信公司的寬帶資費是物權還是債權?服務(或勞務)能否成為財產類犯罪的對象?騙取電信公司的寬帶資費能否構成合同詐騙罪?根據本案實際情況以及相關法規,我們同意第二種意見,即本案犯罪嫌疑人李某的行為不構成犯罪。
首先,我們認為“服務”不能成為合同詐騙罪的對象。目前我國刑法對于財產型犯罪對象的規定是明確的,只能是“財物”而不包括“服務”。合同詐騙罪屬于侵犯財產類犯罪的一種,其侵害的客體是物權,而非債權,對此,我們不能任意作擴張解釋。刑法一般對于財物的擴張解釋是針對標的物本身的擴張,比如盜竊罪中將有形的財物擴大為無形的財物,該規定仍然是基于對物權的侵害,如果將“財物”擴張解釋到“服務”,傳統的犯罪構成理論將會發生重大的變化。因此,對于債權的侵犯,原則上屬于民事法律調整的范疇。本案中電信資費所反映的是電信公司提供網絡服務以后向使用人收取的服務費用,它屬于一種可期待性的物質權利,屬債權范疇,不同于詐騙罪所侵犯的所有權、占有權等物權。
其次,牟取電信公司寬帶資費差價的行為不屬于“騙取”,不能構成合同詐騙罪。傳統意義上的詐騙有兩種情況:一是將他人的錢財通過騙取的手段非法地占為已有;二是占有他人財物后,應當返還時,采用虛構事實、隱瞞真相的方法不給或逃逸。法律規定騙取他人財物的“取”字就是拿來的意思,非法占有他人財物,也就是把他人的財物“取”到自己的手里,變為自己的東西,這是立法的原意。而合同之債不存在“取”的問題,它一般是由委托、約定等民事行為產生,侵害債權表現為應當給付而不給,是對未來所期待的一種利益的不予給付,這與騙取他人享有所有權、占有權的物品是有本質區別的。本案中電信資費是一種不確定的利益,還沒有成為電信公司擁有所有權的財產,因此不存在“騙取”的性質,不屬于刑法規定的“以其他方法騙取財物”的行為。
再次,區分合同詐騙罪與合同糾紛的關鍵,是看行為人有沒有履行合同的誠意,事實上是否具備履行合同的能力。如果簽訂了合同,也進行了相應的履行,盡管合同的內容存在“瑕疵”,也應該認為屬于合同糾紛。本案中行為人與電信公司簽訂了個人寬帶使用合同,并按個人寬帶使用費支付了費用,這樣就應認為履行了合同。只是因為合同標的出現了與實際不符的情況,變個人使用為單位使用,合同履行的內容發生了變化,少付了該付的電信資費,但這應該還是屬民事欺詐的范疇,應受民法調整。
最后,衡量一名犯罪嫌疑人的行為是否構成犯罪,除了要看案件的社會危害性外,還要考察該行為是否屬于刑法所規定定罪處罰的范疇,必須堅持罪行法定的原則。罪刑法定的基本含義是“法無明文規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