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析“新三陪”現象

　　近幾年，社會上陪舞、陪酒、陪歌的“三陪”現象有所收斂，但另一種“三陪”，即官場上陪吃、陪會、陪玩，卻愈演愈烈，已成為一些基層干部沉重的包袱，令人堪憂。“新三陪”形態各異、五花八門。
　　從陪人者和被陪者的心態角度來看，“新三陪”主要有以下幾種類型：
　　一是“有事相求主動陪”。受跑官、要官歪風的不良影響，少數基層領導干部干工作不是從黨和人民的根本利益出發，而是過多地考慮自己的名譽和“烏紗帽”。一些基層干部為了能早日得到提拔重用，一心想巴結上級領導，靠上一棵大樹好乘涼。但苦于在基層工作，平時接觸領導的機會不多，所以一旦上級領導機關的領導下來，便進行所謂的“感情投資”，鞍前馬后地圍著上級領導轉，不惜花費大量人力、物力、財力，陪吃、陪喝、陪玩。借此結交不同部門的領導，發現更多的人脈資源，以便建立政治性的社會網絡，擴大社會資本，為自己升遷、子女入學等牽線搭橋。
　　二是“出于無奈被迫陪”。時下，五花八門的會議、視察、檢查考核，讓基層干部疲于應付。某些干部官僚主義思想嚴重，下到基層官氣十足，要面子，擺架子，對接待規格相當計較，基層的同志稍不熱情或接待標準低了點，便面露慍色，得罪不得，可謂是“官大一級壓死人”。為了能順利通過上級的檢查、驗收，讓上級人員吃好、喝好、玩好是關鍵。只要是上面下來的干部，無論與本地實際工作是否有關，都得硬著頭皮陪到位、陪徹底，否則就會被說成是“目無領導”，以后的工作將難于開展。某市一街道辦事處，一天之中接待6個檢查組。中午安排檢查組在6家酒店分別用餐，主任坐著小汽車逐個飯店敬酒。一直忙到晚上九點鐘，才把各路“神仙”打發動身，這位主任竟累倒在辦事處門口。
　　三是“暗渡陳倉順便陪”。這與第一種類型有所不同，前者利用工作應酬之便，套近乎、拉關系。現實中有一種情況是，一些人與接待應酬根本沒有任何關系，根本挨不上邊的，而是以參加者的朋友或是其他身份往上湊，主動埋單，借機表現，以此結識、接近有利用價值的官員，以便日后為其所用。這種“暗渡陳倉”式的“三陪”在現實生活中并不占少數，是大款傍高官的一貫做法。如廣西憑祥市一度假村老板林某，為了把廣西自治區副主席徐炳松拉下水，趁徐炳松到憑祥市檢查工作時，找上徐炳松送點心；又與之攀同鄉，繼而趁過年又送上2萬元給徐“辦點年貨”，終于成了徐的“心腹”。
　　四是“挖空心思找人陪”。一些基層領導干部為了制造轟動效應、為自己升官積累“政績資源”，費盡心思辦展覽、搞活動、開會議。聘請上級領導出席、請專家指導、請電臺報道、請明星表演。某些人開展工作是假，套近乎、拉關系、造聲勢是真，借機讓領導們、專家們吃好、喝好、玩好，讓他們為自己說好話、搞宣傳。然后把有多少人參加，誰參加，大講了什么，當作成績和經驗，向上面匯報。王懷忠在阜陽用了半年的時間籌備開一個全國性的黃牛工作會議。他的目的并非促進經濟發展，而是為自己撈取政治資本。
　　五是“鋪張浪費胡亂陪”。現實生活中的應酬接待，隨意性大，凡是“長”，都可以決定接待應酬事宜，各職能部門的頭頭“根據需要”，各行其是。而基層相互之間又在探風摸底，在接待規格上搞攀比，助長接待中的奢侈浪費。不少地方，開會開出高規格。跑到郊外的風景區、度假村、溫泉城，以每人每天數百元上千元的消費去開會。玩要玩出新花樣。“撲克、麻將全頻道”、又是“舞會按摩玩通宵”，更有陪回歸自然獵野趣，陪江河湖海垂釣樂。吃要吃出高檔次。“四菜一湯”變成了“四盆一缸”，四菜一湯也是因人配方，“一等人山珍海味甲魚湯，二等人雞鴨魚肉三鮮湯”。一些地方接待費動輒成千上萬，鋪張浪費極其嚴重。
　　官場“新三陪”泛濫，其實有深刻的歷史原因和現實原因。
　　一是“干得好不如陪得好”。由于干部選拔任用機制不健全、不完善，制度落實不到位。現實中，搞暗箱操作、任人唯親、少數人選少數人、從少數人當中選人現象，“一把手”說了算等現象依然存在。在某些單位部門，兢兢業業、埋頭苦干者往往長期被埋沒，得不到重用提拔。而經常陪上級領導吃喝玩樂的干部卻因面熟、嘴勤、禮厚成為領導的寵臣而青云直上。“干得好不如陪得好”，成為某些部門和單位的“潛規則”。領導“印象”日日深，陪者有望“節節高”。因此，某些基層干部為升遷時少走彎路，利用各種方式接近領導干部，其中“新三陪”就是主要方式，并在“陪”字上動足腦筋、下足功夫，以圖來日官場攀升。
　　二是“我一不貪污，二不受賄，吃點喝點算不了什么”。相比過去，官員在以權謀私和行賄受賄上必須付出成本越來越大，某些人開始游走于看似正常合法的灰色地帶。自己掌點小權，干不了大事，升遷又很難，職務之便，吃點、收點、撈點或玩一玩、樂一樂，既上不了綱，又觸不了法，最多算生活小節，沒有多大的影響。我國法律還沒有專門針對公務接待浪費的調整內容，無法從法律層面對于公款吃喝、公款游玩等行為進行有效的約束。一直以來，公款吃喝越軌者在處理結果不外乎警告、通報批評等，極個別民憤較大的其職務才受到了一定的影響。多數人便認為“我一不貪污，二不受賄，吃點喝點玩點算不了什么”。制度不全、立法不明，容易使打擊公款吃喝等鋪張浪費行為陷入無法可依、無章可循尷尬境地。
　　三是“不在飯桌上談不成事”。現在一些部門官僚作風嚴重，不但普通群眾上門辦事門難進、人難找、臉難看、事難辦，即使是下級黨委、政府到上面去辦事，也不容易。然而，很多事情在餐桌上比在會議室里更易于解決。“不在飯桌上談不成事”已經成為許多部門潛規則，有的甚至發展成為“不吃不喝、不玩不樂不成事”。工作干得再好，不如關系協調得好。因此，一些單位或是個人為了今后辦事方便，下級干部充分利用請客吃飯、外出娛樂等增進了解、加深感情的有效“手段”。只要上級機關的領導下來，就賠著笑臉來接待應酬。部門不正之風和干部官僚主義作風嚴重，也是造成吃喝泛濫的一個重要因素。
　　四是“來而不往非禮也”。官場新“三陪”的泛起的歷史根源在于中國源遠流長的人情文化和應酬傳統。“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中國傳統文化中的熱情好客、重人情輕法理等觀念，被不適當地在公務消費中夸大運用。有的認為：上頭、下頭、左鄰右舍來了人，不“意思意思”，就不夠“意思”；接待領導，不進高檔飯店、喝高檔酒、吃高檔菜，不吃飽、喝足、玩好，就是不重視，沒有誠意。這種以高消費、公私不分為特征的新的公務消費文化，與嚴格的官場等級觀念對接，在一定程度上助長了接待應酬方面的不正之風和腐敗現象的發展與蔓延。
　　五是“在文山會海里遨游”。在客觀上，大大小小的會議，太多太濫的檢查，五花八門的教育學習，是造成目前干部接待多、應酬多的主要原因。四川省委政研室的“關于對2003年全縣召開涉及鄉鎮的會議和評比檢查活動的調查報告”。顯示，2003年召開的會議在比2002年有所減少的情況下，縣委、縣政府召開專題會議95次，以縣委辦、政府辦名義召開的部門會議147次，縣級各部門自行召開的會議117次。不僅會多，各鄉鎮接受各類檢查、考核、評比也多，全年累計達379次。會議多、檢查多、活動多，吃喝應酬自然就多了。
　　新“三陪”危害極大，不可小視。陪會不僅浪費時間，更助長了會海泛濫；陪吃、陪玩既浪費國家資財，更助長奢靡之風，敗壞政風黨紀，成為引發一些嚴重腐敗問題的直接誘因。
　　一是不正之風的主要風源。新“三陪”基本上包含了陪歌、陪舞、陪喝等“老三陪”的內容，容易衍生色情、賭博等違法、違紀之事，極容易引發驕奢腐化、官僚主義作風。在不少地方、部門，變質的官場應酬明顯已經超出了“合理”范疇，空耗了領導干部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同時，領導干部忙于應酬，必然會產生誤導，使下屬視應酬為“工作”而仿效之，漸漸疏于職守，最終成為一種不正之風，成為腐敗的一種重要表現。
　　
　　二是鋪張浪費的重要途徑。我國政府浪費現象日益嚴重，其中公款吃喝會議浪費是主要的根源。據有關統計數字顯示：2004年全國公款吃喝3700億元。又有多少是陪來陪去中陪掉的呢？一些地方在公務接待方面不按標準，進豪華酒店，喝高檔酒，吃天價宴席，到豪華娛樂場所進行奢華消費的現象已經見怪不怪，接待費動輒成千上萬，鋪張浪費極其嚴重。可以說“新三陪”助長奢靡之風，浪費國家資財。
　　三是權錢交易的重要平臺。官員之間、官民之間以及官商之間通過餐桌、娛樂等接待應酬方式中相互認識，結成酒肉朋友，加深印象，進而形成小圈子。圈內人員相互幫助、相互照應、資源共享，從“吃喝圈”、“游玩圈”發展成“腐敗圈”。這為官商勾結、權力結盟提供重要平臺，也為權錢交易、權力腐敗創造條件。山東省原政協副主席潘廣田，在一幫大款“朋友”的簇擁下，頻頻出入歌舞廳、夜總會、桑拿房，風流快活。事實表明多數高官、大款互傍都是在應酬中產生。
　　四是行賄受賄的重要途徑。某些人為了表達要求，政治進步、提拔重用，充分利用“陪”的機會，借機接近領導，并向領導大獻殷勤。一些企業老總為了獲得政策上的優惠和便利，通過陪玩、陪吃的機會接近相關部門的領導，以各種方式拉攏腐蝕領導干部，催生各種腐敗行為。如“賭博書記”劉貴正坦陳：“打工作牌”已變成一種潛規則，上面來人，吃完，喝完，還得賠著打牌，得賠錢給領導。”福建省周寧縣原縣委書記林龍飛除了受賄外，還嗜好賭博，一大部分贓款都是賭博得來的。借賭博之名行賄、斂財。很多事例表明，應酬往往是腐敗的前奏曲。
　　五是非程序決策的重要方式。現實生活中，很多國家政策規定不能辦的事，或者違法亂紀的事，都在酒桌上辦了，而國家政策和黨紀政紀都在沖天酒氣中被拋到一邊。新“三陪”已成為違規違紀行為的隱患，成為用人腐敗、決策腐敗行為的場所。事實表明，許多人犯錯誤，就是從無盡無休的接待應酬中開始的。
　　作為一種披著合法外衣的腐敗形式，必須得到規約。籠而統之高喊防止鋪張浪費無異于隔鞋搔癢。必須把它當作一種新的腐敗形式來打擊，用嚴格的黨紀政紀來壓制它。
　　一是要切實轉變政府職能，加快推進行政審批制度改革。克服形式主義、文牘主義、官僚主義，堅持把調查研究、實地解決問題作為基本的領導方法，消除“文山會海”的陋習，真正讓基層干部各種會議、檢查、評比中走出來，使“新三陪”失去存在的前提。
　　二是要提高黨員干部的自身修養，轉變工作作風，重塑人民公仆的形象。上級干部下基層，要輕車簡從，不搞迎送，食堂就餐，不接受宴請，不參加專場娛樂活動。使領導干部自覺遠離應酬，拒絕“三陪”。
　　三是各級黨政機關必須從反腐倡廉的高度來對待日趨嚴重的接待應酬問題，把它當作一種新的腐敗形式來打擊，用嚴格的黨紀政紀來壓制它。對超標準的招待者、對于群眾反映強烈的某些單位和領導，要予以嚴肅處理，以儆效尤，以打促防，使他們不敢隨便“陪”。
　　四是堅持科學的用人標準。全面落實《黨政領導干部選拔任用工作條例》，堅持任人唯賢的原則，反對任人唯親，按制度選人，真正做到對基層干部的提拔任用要以實績論英雄，不能憑陪的印象定終身，消除基層干部“陪官”的內在動因。
　　五是大力推行公務接待、公款消費公示制度，制定明確的公款接待的范圍和標準，各部門、各單位定期向社會公布招待費開支情況，自覺接受公眾監督，將公務招待、公務消費置于陽光操作之下。以公開、透明來驅逐公務消費的“暗箱”，使“新三陪”難于遁形。
　　六是嚴格審計，強化監督。充分發揮紀檢、檢察、審計、財政部門的監督職能，嚴密監控接待資金的使用情況。紀檢、監察部門將狠剎用公款吃喝歪風，對公務招待情況進行定期檢查監督。誰出餿主意陪出新花樣，就叫誰認賬、掏腰包，讓那些單位花錢時也知道心疼，使領導干部不愿“陪”。
　　作者單位：廣東省廣州監獄
　　■ 責任編輯：王關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