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社會流行“預測學”,不時有人告訴我們,明天將會發生什么什么。比如,有人預測。到某某年,美國將會衰落。
說這話的人并不是裝神異鬼的算命先生,也許他還掌握了較多的經濟、政治知識。他運用一系列方法和分析工具,對美國的經濟、政治走勢等進行分析,得出了這個結論的。因此這個預測似乎很“科學”。
然而,在英國科學哲學家卡爾·波普爾眼里,這個人純粹是信口雌黃。他的論證是這樣的:(1)人類歷史的進程受到人類知識增長的影響;(2)而我們不可能用合理的或科學的方法來預測我們知識的增長;(3)所以,我們不可能預測人類未來的歷史進程。
這個非常重要的哲學思想可能有點深奧,不妨這樣通俗地表述:我們今天所知道的很多事情依賴于我們的知識;而明天我們將擁有何種知識,因為明天還未來臨我們并不會知道;因此,我們根本不可能知道只有明天我們所掌握的知識才能夠告訴我們的任何事情。
因此,不管這個人的預測如何標榜“科學性”,它都不是科學的。它缺乏成為科學的一個必要條件:可“證實”性。
“證實”意味著理論所說的東西得到了經驗事實或理論推斷的觀察的支持。也就是說,假定A,必然有B,那么,B必須得到證實,才能證明A是科學的。而如果B能夠得到證實,以后我們就會知道,只要給定A的條件,就必然有B。比如,在零攝氏度以下的溫度中,水必然結冰。在以后,只要溫度在零攝氏度以下,我們就會知道水必然結冰,而不需要跑去看。
如果一種理論思辨性很強而遠離經驗,以致理論本身無法直接證實,那么這種理論的推斷也必須得到證實。比如愛因斯坦的相對論就無法直接用經驗事實證實,但它的理論推斷(光線因引力而彎曲、譜線引力紅移等)仍必須得到證實。愛因斯坦本人說過,如果觀察不到紅移現象,他的理論就會遭到反駁。1919年,英國物理學家愛丁頓觀察到星光經過全食的太陽附近發生彎曲,相對論由此也得到證實而成為一種科學理論。
一種理論成為科學離不開證實,在未得到證實之前,它只能說是一種“假說”。但是,一種理論具備了可證實性,就一定是科學的嗎?也不一定??勺C實性只能保證“你不這樣你就不是科學的”,而不能保證“這樣,你就是科學的”。
為什么這樣說?舉個例子,比如“天鵝是白的”這個命題,很明顯就是一個普遍性陳述的命題,它不是說一只天鵝是白的,而是說所有天鵝都是白的。很顯然,從理論上講,我們不可能只通過觀察到一只或少數天鵝是白的,就說我們的這個命題已經得到證明,而是要在觀察到所有的天鵝都是白的時候才能證明它是對的和科學的。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只要有一只天鵝不是白的,那么這個命題就被“證偽”,就已經被推翻。
所謂“證偽”,與“證實”相反,是發現經驗事實或理論推斷的觀察與理論不符,從而證明它是錯的。因此,嚴格來講,科學之為科學,除了能夠證實外,還必須不被證偽。畢竟,從理論上講,我們所知道的都是有限的,但我們的科學下的卻是一個普遍性的判斷,這個判斷即使現在能夠得到證實,也不排除它未來被證偽的可能。
從這個意義上講,一種理論在未獲得證實前,只能稱為“假說”;而它在未被證偽之前,就可以說是科學的,被證偽后當然就不能說是科學的了。比如, “零度以下水結冰”已經得到證實,但尚未得到證偽,就可以說它是科學的。愛因斯坦的相對論已經得到證實,還未被證偽,同樣是科學的。但地心說這樣的東西早已經被證偽,早就被視為是一種謬誤了。
真正科學的東西,人們既可想辦法去證實它,也可想辦法去證偽它——它既不能不為自己的觀點提供證明,也不能排斥任何懷疑。那些既不可證實,也不可證偽的理論,是一點科學性也沒有的,它們只能是信仰領域的東西。比如宗教,你信就有意義,不信就沒有意義,硬要爭論所謂的上帝存在還是不存在,純屬多余。
編輯 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