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難的烙印

　　在中國歷朝開國皇帝里，朱元璋是唯一一個出身貧寒徹骨的——甚至貧寒都不足以形容。傳說中，兒時的朱元璋餓得去挖小老鼠吃，卻在鼠洞中發現了老鼠儲存過冬的各種糧豆，于是大喜過望兜回家中，讓母親將這些糧豆煮成一鍋粥飽餐了一頓。對這鍋粥的記憶。一直在朱元璋的腦海中盤旋，當他登基為帝后，還特意要求御廚在那天熬制粥。據說，這就是臘八粥的來歷。
　　今天的人們仍然在臘八這天食用各色糧豆雜果熬制的粥，又有幾人體會得了朱元璋兒時的痛苦?朱元璋經歷苦難的少年，當了皇帝之后會是什么樣子呢?
　　朱元璋恐怕是中國所有皇帝中最儉樸的一位。修建南京明皇宮時，他下令取消所有的華麗裝飾，還把御花園改成“御菜園”，所有的院落空地里都種上了菜，宮中菜蔬自給自足，朱元璋本人更是以蔬食為主，酒肉甚少。理政倦怠時他便在菜地里徜徉，欣賞眾人熱火朝天的種菜景象。這番風光似乎比小橋流水更能使他恢復精力。
　　作為雇農出身的皇帝，朱元璋為農村制定了細致的政策并要求百姓們嚴格遵守。每到農忙季節，人們必須在老人的監督下黎明即起忙碌農活，若有偷懶生事的，不但自己要受罰(不好好生活的，甚至會被流放邊疆)，就連鄉老都不能避免責任。
　　朱元璋對自己的工作也兢兢業業。自登基以后他嚴格遵守著自己制定的“百姓黎明即起”的時間表，除非病得不能起來，每天凌晨四點就開始早朝，無論寒暑秋冬都雷打不動。這一堅持就是三十多年。面對這樣一個“以身作則”的皇帝，臣民們也只得將制度遵循不渝。
　　然而如大家所知，一樣米養百樣人，世界上的事情一旦到了極端的地步，即使出于好意，麻煩也就要大了。
　　朱元璋出身赤寒，對底層小民百姓感情很深，對官吏士紳文人卻似乎有一種本能的厭惡。做貧農和造反的經歷更使他明白了一個道理：官吏欺壓百姓是傾覆王朝的直接導火線。因此，為了避免百姓遭殃更為了鞏同政權，他對官吏采取了嚴格的管治，對農民卻頗為慈和。最典型的事例莫過于他大力支持“民告官”，官吏被百姓榨告行有據可查的話，他絕對是一面倒地支持，非但重處被抓官吏，還要重獎告官的鄉民。他還編制了《明大誥》，專用酷刑重處官吏 只是此法實在殘虐，動輒為幾十兩銀子就將官吏剝皮處死，并朱貪污虐民也照樣連坐，砍頭凌遲。
　　朱元璋的人生經歷不但使他厭惡官紳文人，也使他不信任異姓功勛。開國元勛的功績再大，也只能被封為公爵，所得的俸祿是每年三千至五千石。然而對待兒女們，朱元璋可就不一樣了，皇帝的兒子們封親王，歲俸五萬石，鈔二萬五千貫，錦四十匹，絲二三百匹……
　　如果光是封賞少還好說，最大的問題是開國元勛們都不能保自己一生平安。民間有各種傳說，比方“火燒慶功樓”，講的是朱元璋在登基后大宴功臣，卻在宴中借故走開，并下令火燒宴席現場，將所何功臣全部燒死。還有統帥俞通海的故事，說朱元璋派人在他家所住的街道上修了一座“百貓坊”，把附近一條巷起名為“趕魚巷”，派侍衛每天在秦淮河上釣魚，還將釣上的魚活活曬死。最終逼得俞通海這條“魚”只能尋了短路。雖然這只是一些經不起推敲的傳說，但足見朱元璋殺功臣事件之一斑。
　　有殺錯沒放過是朱元璋的信條，真正的貧官污吏當然死路難逃，可是清正廉明的官員也照樣像割草一樣地被他一批批除掉。多少出身寒苦農，家一心想要利民報國又維系著全家希望的讀書人，在十年寒窗苦讀后，才剛剛進入仕途，只為真正是一點雞毛蒜皮甚至是根本沒有發生過的小事，就成了冤魂。
　　濟寧知府方克勤清廉愛民，雖然當上知府，仍然是一件布衣穿十幾年，一日兩餐素食粗糧，治下百姓則富足安樂。當他要調離時，百姓甚至做歌謠挽留：“使君勿去，我民父母。”可是這樣一個好官，也被毫無理由地處死。案件說來其實很簡單。按規矩，各司府州縣部要將地方財政狀況上報戶部，由于財務表是人工核計，各地距京城路途遙遠，為防有差錯跑冤枉路，官吏們都會帶上一些備用的空白蓋印文書，方便隨時修改。然而毫無會計知識的朱元璋偏要認定方這么做是在貪污，小管三七二十一 ，就下令把方克勤廷杖而死，從此開了明王朝“廷杖”的先例。終明一朝，數不清的士大夫和清臣直上，都被這種極端的刑罰打掉了性命，打掉了人格尊嚴。
　　隨著時間的推移，大開殺戒的朱元璋漸漸覺得法規礙事，終于在洪武十五年(1382年)決定改革禁衛軍為十二個親軍衛，其中最出名也最受重用的是“錦衣衛”。這個錦衣衛有“掌直駕侍衛、巡查緝捕”的職能，處理皇帝欽定的案子，相當于皇帝的私人警察部隊，擁有自己的監獄(詔獄)，他們有權自行逮捕刑訊乃至處決人。只要他們(或者皇帝)看不順眼的，無論是宰相大臣還是平民百姓，不需要任何真贓實罪都可以在片刻間家破人亡。朱元璋的這一做法，在后來被他的兒孫們廣泛采用，終明一世，錦農衛、東廠、兩廠，攪得人世間血雨腥風，恐怖無比。
　　
　　編輯　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