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在一個小村莊里,家里窮,只有一臺小小的收音機,我常拿它來聽廣播劇,聽小喇叭廣播,還聽“星星火炬”偶爾有一次,“星星火炬”里出了個題目,大概是怎么樣才能讓冰棍融化得慢一點。那時我還不太會寫字,在父親的幫助下,歪歪扭扭地連拼音帶漢字寫了幾種辦法,裝在信封里寄了出去。半個月后,我等到了穿綠色衣服的郵遞員,他給了我一封信,信里面裝著一張卡片,是節(jié)目組送給我的,上面寫著幾句鼓勵的話。我對穿著綠衣服的郵遞員發(fā)生了濃厚的興趣。父親對我說:叔權給我們送信,還給我們送書報。我嚷嚷著:我要訂書我要訂報!于是,父親給我訂了份《少年報》,從此我的閱讀生涯正式開始。
那一年,我所有的快樂都來自這位郵遞員叔叔。每天等著他來遞給我一張散發(fā)著油墨香的報紙。我會把報紙藏在書包里一整天,就像有好吃的東西藏起來沒吃一樣,心里便有期盼,等到了晚上,在燈下拿出來,一個人細細地讀。
也許是看報的關系吧,我的語文成績很不錯,尤其作文受老師青睞。我們的小學校有個大木箱,星面裝著經(jīng)年的《兒童時代》,因為作文寫得好,老師便一本一本借給我:那時生活很苦,于我,卻很快樂。母親說:書中自有黃金屋,小薇,你記著,書能給你想要的一切。一切是什么,那時我不知道,只知道書很神奇,能讓你笑讓你哭,讓你覺得前面有無數(shù)的希望在飛,讓你能有千里眼和順風耳……
后來,我們搬離了那個小村莊來到了城市里。讀書的快樂一點點弱了下去,甚至,一本新書比不過一條新裙子,比不上一次K歌的快樂,我漸漸冷落了它,它也疏離了我。
直到某一天,我開始從事一份文字工作,我的文字里流露出來的東西讓朋友看了很驚訝,他們說:我的文是布衣文,很純樸,也很動人。
我仔細地打量那些變成鉛字的文字,它們離我那樣近又那么遠。隱隱約約我想起了十幾年前,小村子里的黃昏,別的孩子都在外面玩口袋,那個梳著馬尾的女孩卻安安靜靜地坐在窗邊讀《海的女兒》,讀鄭淵清童話,她從沒想過有一天,她寫的文字會變成書里的一部分,會被很多人讀到。想到這些,我笑了,就這樣與書重續(xù)前緣。
那天,我去書店,一眼看到樸素封面的《散文》,淡青、絳紫、淺灰,暗暗的底子,樸實無華,翻看,目光與那些清淡的文字相遇,愛不釋手。
浮囂的社會里,我終于又找回了屬于自己的人生定位。干凈,簡約,不用華服美飾來打扮自己;吃母親做的咸菜、清粥,吃得津津有味;然后呢,捧一卷新書,坐于燈下,目光與那些觸動人心靈的文字相遇,人就能漸漸沉靜下來。書是一種境界,與世俗欲望皆無關系。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讀書從童年的快樂到少年的上進又到青年的追名逐利,又到現(xiàn)在的感悟,就像畫了一個圓。我又回到起點,讀書又可以像小時候一樣帶給我那么多快樂了。
清人張潮在《幽夢影》里寫道:“少年讀書,如隙中窺月;中年讀書,如庭中望月;老年讀書,如臺上玩月。皆以閱歷之淺深,為所得之淺深耳。”讀到這段,不禁莞爾,這大概就是人生讀書的幾個階段吧。不過,我更喜歡這句話:布衣暖,菜根香,讀書滋味長。腹有詩書,日子過得是不一樣的味道。
想來,母親說的“書能給你想要的一切”,未嘗沒有道理。吃飽穿暖有書看,這便是讀書人的一切,你說呢?
編輯 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