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一個早晨,有一頭小野豬在用力地向蘋果樹撞。她撞了五下,樹上就掉下來十多個蘋果。她用鼻子把蘋果攢到一起,開始享受她的早餐。對于這只聰明的小野豬來說,每一天的蘋果都是不一樣的。例如,前天的蘋果還有點酸,昨天的蘋果就有點甜,今天的蘋果就已經很甜了。
小野豬慢吞吞地享受完她的早餐,就趴在草地上曬起了日光浴。陽光照得她暖洋洋的,全身有一種說不出的輕松,做一只野豬是多么快樂的事啊。
這時候草地上傳來一種奇怪的聲音,好像什么東西在用力摩擦著地面。小野豬豎起了耳朵。看到一頭瘦得皮包骨的野豬正在努力地刨地。“你在干啥?”小野豬問道。
“我在看地里有沒有蘋果。”小野豬笑了起來,要是世界上的野豬都能從地里挖出吃的,那么土豆,番薯,花生,這些東西恐怕只好長到樹上去了!出于對愚蠢的同類的同情,小野豬把自己吃剩的兩個蘋果扔了過去。皮包骨的野豬太餓了,見到了蘋果,沒有道謝就狼吞虎咽地大吃起來。
“怎么吃得那么沒風度?連核都不吐!”小野豬不屑地嘟噥著。這時候,野豬抬起頭來了,那是一張老得不能再老,瘦得不能再瘦,爬滿皺紋的臉。這是野豬嗎?小野豬第一次在心里對野豬的形象產生了懷疑。在她的心中,野豬應該是強壯、力量與帥氣的組合。可眼前的這只,是上天特意派來摧殘野豬形象的吧?
“年輕人,你的話很不禮貌哦。”老野豬終于開口說話了,他的反應似乎很遲鈍,說這些話足足用了30秒。小野豬對著他吐了吐舌頭,很想問問他怎么混到這步田地的。可還沒等她發話,老野豬就開始望著樹上的蘋果出神,看樣子好像沒吃飽。
也許是老野豬那沮喪的神情,也許是他不支的體力,也許是他老去的樣子像小野豬記憶里的爸爸,總之,在小野豬的生命里,這是第一次她特別想用自己的力量去幫助別人。她向后退了十幾步,然后魚雷一樣沖向了蘋果樹,狠狠撞上去。樹上成熟的蘋果在前幾次已經被撞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那些半熟的,很頑固地堅持在枝頭。小野豬生氣了,她開始重復她的動作,一次比一次用力。最后一次,只聽咔嚓一聲巨響,蘋果樹細細的樹干被撞斷了。
滿樹的蘋果俯拾皆是,小野豬高興極了。“快來吃吧,快來吃吧!”她連蹦帶跳地對老野豬說,心想,這下子這個餓壞的家伙終于可以吃飽了。可是,那頭老野豬卻一動也沒動,就像一尊雕像,他站在秋天的樹林里,遠遠地,用一種荒涼的目光注視著小野豬,嘆了長長的一口氣。
那種目光和他嘆氣的聲音,讓小野豬情不自禁地站直了身體,從心里涌起了一絲敬畏。“好心好意幫你弄到了蘋果,你為什么又不吃?”她把地上的蘋果攢了起來.攢到老野豬的面前,“喏,給你!”
老野豬對著小野豬慢慢地笑了,“孩子,我們先不要急著吃蘋果。”他說,“我先來給你講一個關于野豬和蘋果的故事吧。”老野豬眨眨眼,故事就開始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也像你這樣年少、充滿力量。我知道蘋果熟透時會從枝頭自然地落下來,而蘋果未熟時,我們可以用強壯的身體撞擊樹干,把它們撞下來。那時,我身邊的同伴都會這一招,秋天一到,我們就在樹林里亂竄,只要遇見蘋果樹,我們就撞,聽到蘋果落地的聲音我們很開心。有時候我們并不餓,只是想找點樂子,就去撞樹。不過,總是有很多蘋果撞不下來。于是我們就_二五合力,搖撼樹干,后來,我們干脆就把樹干咬斷!整樹的蘋果連同樹干一起倒在地上,我們站在上面狂歡起舞,覺得特別開心。”
“原來,你們也這么聰明啊!”小野豬高興地揮舞著手臂,“像我一樣聰明!”
“可是,你知道接下來發生了什么嗎?接下來,冬天來了,我們因為撞斷了足夠多的蘋果樹,有很多的蘋果吃,所以,過得并不苦。可是,當春天到來時,你知道發生什么事情了嗎?所有的蘋果樹只剩下被撞斷的干巴巴的樹干,再也沒有發芽開花。蘋果樹不能發芽開花,就不能再結出蘋果,所以,在第二年的秋天,我們那個小森林里的所有野豬都挨餓了。大家吃不到蘋果,只好紛紛離開森林,去別處找食物。于是,我和我的伙伴們從那個秋天起就分離了,我再也沒有見過他們。”
“那……他們在別的森林里能找到蘋果吃嗎?”小野豬坐下來,憂心忡忡地看著老野豬。
“也許找得到,也許找不到。如果別的森林里的野豬也把蘋果樹撞斷,那么,全世界的野豬就都吃不到蘋果了。”老野豬說完這句話,就走過來摸摸小野豬的頭。“聰明固然是好事,可是聰明的孩子不會只顧眼前,不想未來。”
“所以,你只吃掉在地上的蘋果,寧可自己挨餓也不撞樹?”小野豬站起來,看著眼前這頭老野豬。
“這是蘋果樹給我的教訓,也是我自己給我自己的懲罰。”
說完這些,老野豬就拖著瘦弱的身體向遠處走去,夕陽里他的身影讓小野豬又難過又不舍。小野豬動了下,讓自己的影子正好擋在那棵被撞毀的蘋果樹上,好像在掩飾著她的悔恨。她默默地對蘋果樹說:對不起。
轉眼,秋天過去,冬天過去,春天來了。小野豬聽朋友說,如果撞斷了樹干,卻能好好保護種子,也可以挽救蘋果樹,所以,這個春天,人們總能看到在一片小森林的深處,有一頭小野豬在拼命地用鼻子松土,用蹄子刨地,然后小心翼翼地往地上拉一泡屎,作為肥料,再把那些蘋果種子攢到一堆,培土,施肥。做完這些,她就開始默默祈禱蘋果芽從土里長出來。她的祈禱誠懇又天真,也許真的可以感動上帝。
編輯 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