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7月2日上午11時,一個50多歲的男子和兒子一起來到吉林市昌邑公安分局,他將寫有“境外遇險境 金盾顯神威 營救施妙計 脫險為安夷”的錦旗交到局長李永利的手中,同時還有一封情真意切的感謝信,其中有這樣一段話:“現在我懷著無比激動的心情向你們及你們培養出來的優秀警察表示我最衷心的感謝!是人民警察把我從境外的綁匪手中給解救出來,使我安全地回到家中……”
從他懇切的話語中,不難聽得出這是一個經歷了生死考驗與最大恐懼的人才能說得出的真心的話啊!
原來,他叫張剛(化名),今年57歲,是一家大型私營企業的老板。不久前,他因籌資不慎被騙到緬甸,遭到一伙歹徒的綁架,在生死未料、提心吊膽的絕境中煎熬了七天六夜!
籌資被騙到緬甸 綁架勒索五十萬
十多年前,張剛從一家企業主動辭職,下海經商,幾經打拼,幾年后就成為吉林市小有名氣的私營企業家,生意也愈做愈大。2006年年底,雄心勃勃的張剛看好了一個前景非常不錯的新項目,然而卻缺少7000萬元的啟動資金。為了盡快尋找到投資方,張剛委托很多朋友和生意伙伴幫忙聯系籌措資金,可半年多也沒有著落。2007年6月初,張剛突然接到多年的舊相識、北京的劉成(化名)打來的電話,他說緬甸華僑聯誼會有大筆資金,正在尋找好的投資項目。聽到這個消息,張剛興奮得幾天睡不著覺,連忙請劉成代為聯系。于是,劉成作為投資中介幾次帶人到吉林市進行項目考察,張剛一直是好吃好喝地供著。6月上旬,回到北京的劉成打電話對張剛說,投資方對他的項目很感興趣,但條件是張剛必須親自到云南隴川面談才能決定是否投資。籌錢心切的張剛二話沒說,痛快地答應了。
6月16日,張剛坐飛機與劉成在北京會合后,一起趕到了與緬甸交界的云南省EaHN2B2+rMKcDCRPDA5BEw==隴川縣。他們到達隴川縣時已是晚上9點多了,自稱緬甸華僑聯誼會工作人員的一個叫高天的人開車前來迎接。剛寒暄了幾句,高天就說:“你第一次來云南,不到緬甸太可惜了,咱們到緬甸那兒談判吧!”見對方突然提出換談判地點到緬甸,張剛心里有一種不安。他早就聽說過,緬甸那里非常亂,政府軍和非政府武裝各有各的地盤,相互對峙,非政府武裝甚至擁有自己的口岸。為什么要到那么亂的地方談判?張剛心里有些不快,便以安全為由拒絕了。劉成和高天也沒勉強,就說帶他到距離邊境8公里(其實已是緬甸境內)的一家賓館住宿。
6月17日早上8點多鐘,張剛起床后刷牙時發現賓館的牙刷太硬,就到賓館對面一家超市買牙刷,從服務員口中才得知自己已進入緬甸境內。這讓他隱約感到一絲困惑:他們為什么非要將我帶到緬甸來?就在他心里正嘀咕時,高天跟著走過來對他說:“張經理,今天9點鐘,你就可以與華僑聯誼會的蔣秘書長進行商談了。”
商談非常順利,那個自稱蔣秘書長的人不僅痛快地答應了7000萬元的投資要求,還提議中午安排張剛吃頓合伙飯。在他們走出大門要吃飯時,停在賓館門前的一輛式樣普通的斯柯達轎車突然引起了張剛的懷疑:對方這么有錢,怎么可能坐這么普通的轎車呢?他的心里開始有了警惕。在飯店的包房吃飯時,心存懷疑的張剛看他們吃什么菜他就吃什么菜,他們喝什么他也喝什么。他還趁人不注意時,將身邊高天的酒杯給換了。剛吃上還不到十分鐘,張剛就接到一個電話,他出去接電話時突然感覺雙腿發軟,頭也暈得厲害,還沒等他返回包房就人事不省地倒在地上。后來張剛才得知,自己是吃了放有蒙汗藥的菜,而對方則事先悄悄吃了解藥。
張剛醒過來時已是18日凌晨兩點多鐘,他發現自己被關在一個20多平方米的小黑屋里,門是鐵門,窗戶掛著厚厚的窗簾,還用鋼板焊死,眼前只有幾個老虎凳和兇神惡煞似的4個男子。張剛心里“撲通”一下就像沉入了大海:完了,自己被綁架了!
他一看身上,自己帶的5000元人民幣、500元港幣及一些值錢的東西都被綁匪搜走了。
反抗不成假周旋 一句暗語巧報案
見張剛醒來了,4個男子你一言我一語地向他喝道:“哎,張總,你參與賭博賭輸了30萬,你的朋友劉成輸了20萬,可他卻跑了,這50萬都得由你還!識相點你就痛快拿錢來,免得皮肉受苦啊。”說完,他們拿出一張50萬元的欠條逼著張剛在上面簽字。張剛急忙解釋說:“我根本沒有參與賭博,還沒吃完飯就醉倒了,怎么會欠下30萬呢?你們一定搞錯了,我要見你們的領導。”見張剛不肯認賬,兩個男子邊罵邊說:“你還嘴硬,你自己看看你賭博的證據吧!”說罷,他們就扔給張剛三張照片讓他看,這三張照片雖然拍攝角度各有不同,但都是張剛坐在賭桌前的樣子。張剛一見氣壞了,這三張照片顯然是自己被迷倒后擺拍的。他連連說:“你們栽贓,你們陷害……”情緒失控的張剛將照片扔在一個男子的臉上,那個男子氣急敗壞地說:“看來,你是不撞南墻不回頭啊!”說完,狠狠地一拳打在張剛的太陽穴上,張剛頓時眼冒金星,可他也不服輸,心想反正也出不去了,不如拼個你死我活!于是,他也伸手回擊對方,與對方廝打在一起。然而,對方是4個人,手里又拿著酒瓶和棒子,4個人一頓亂打,將張剛打昏在地。不一會兒,他只覺得一陣冰涼的水澆在他的頭上,他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還聽見一個有些公鴨嗓的聲音說:“他媽的,別下手太重,打死了咱們上哪兒要錢去!”
見張剛醒來,那個公鴨嗓又怪聲怪氣地說:“張總,我跟你透個實底,在這里不像在國內,整死個人就跟捏死個螞蟻一樣容易,沒有人會知道你是死是活!你是個明白人,也知道我們要的是錢,你要是死了,要那么多錢有什么用?還是識相點,花錢免災吧!”
遭遇毒打后的張剛這時已漸漸從驚恐和憤怒中冷靜下來,他敏感地意識到自己目前的處境,他覺得對方的話不無道理:在緬甸這里死個人確實無人知曉,要真是這樣自己不是白死嗎?好漢不吃眼前虧呀!自己只有巧妙周旋、假意屈服才有可能活下去。于是,他裝作理解對方的態度說:“你們沒錢花了,吱個聲不就完了,何必用這種方式?這是犯法的啊。再說,你們開出的50萬太多了,我一打電話向家里人要錢家里人肯定會懷疑啊!這樣,我采取一點一點要錢的方式,幾次要來這個數,我保證不向家里人講述自己在緬甸遭綁架的事,你們也得保證錢到了最后放人啊!”4個綁匪一聽,覺得有理,就同意了,但那個公鴨嗓還有些不放心地說:“你可別搞鬼,讓我們發現了我們寧可不要錢也要你的命!”其實,張剛的真實目的是通過電話想辦法向家里人傳遞自己被綁架的消息——多打一次電話自己的機會就多一次呀!
6月18日下午,在綁匪的嚴密監視下,張剛用自己的手機給兒子小軍(化名)打了電話,由于綁匪在嚴密監視,一個用刀頂住他的后心,一個頂住他的脖子,氣氛有些緊張,所以張剛沒有機會透露被綁的信息,只說自己的錢不夠用了,讓兒子匯出了第一筆錢——2萬元。綁匪一查果然到賬了,又逼著張剛再向家里要錢。
6月19日上午,張剛又給兒子打電話要他存7萬元錢,小軍見昨天剛存完錢父親又要錢,就問道:“爸,你要這么多錢做什么呀?”張剛回答說:“你就別問了,趕快存錢就得了!”“那好,我馬上就去存,過半小時你就查一下。”張剛卻接了一句:“讓他們拿卡去查吧!”說完就撂了電話。隨后,小軍應父親的要求往他的銀行卡里匯入了7萬元錢。其實,張剛這兩次要的錢數,加在一起就是9萬元。9的諧音就是“救”呀!機智的張剛將自己的危急情形透露出來了!而給父親兩次匯款后,兒子小軍雖然沒有悟出這“9萬元”中的意思,但他卻敏銳地覺得父親的行為非常反常:過去父親用錢一般都將用途和家里人做個交代,并會親自查收匯款是否到賬。而這次打電話父親不僅拒絕透露錢的去向,語氣也顯得非常急促,態度也顯得很不耐煩,查賬也是由別人代勞的——這在過去是不可能的!父親一系列的反常行為讓他初步判定父親可能出事了,因為不方便講話,所以才支支吾吾的。小軍向家人及父親的幾個朋友說了自己的懷疑,他們也覺得事有蹊蹺,就讓小軍注意觀察和捕捉接聽父親電話時的任何信息。
19日下午4時許,綁匪又逼著張剛第三次給家里打電話要錢,小軍故意拖延時間想了解更多的情況,于是他就和父親說:“爸,咱家里已經沒有錢了啊。”張剛抓住時機立即不動聲色地說:“家里沒錢了,你就找××去借啊,你抓緊時間去借!”聽到這個回答,小軍心里一陣緊張,他知道,××,這是吉林市公安局一位重要人物的名字呀!這一定是父親用暗語通知他自己出事了,要他向公安局報案啊!他擔心的事情果然發生了,父親一定遭到綁架了!掛斷電話后,小軍立即向吉林市文廟派出所報案。文廟派出所立即上報給吉林市昌邑公安分局。
兩句暗語示地點 跨國營救得生還
這起異地綁架案件立即引起了吉林市警方的高度重視。昌邑公安分局將該案交由刑警大隊副大隊長陳致蓬等3名民警負責偵查,并命他們立即趕赴云南解救被綁架人質。6月20日,陳致蓬等3名民警乘飛機急赴云南。當他們日夜兼程到達隴川縣后,卻遇到了意想不到的困難。協助解救人質的當地警方表示,僅憑一句暗語難以證明張剛就是被綁架。現在的任務除了要確定張剛是否真的被綁架外,還要確定綁架的地點是在境外還是在境內。如果在緬甸境內,還需確定人質是在政府軍控制區還是在非政府武裝控制區,如果是在政府軍控制區,可能還好處理一些;如果是在非政府武裝控制區,那么情況就很難預料。
6月21日,小軍再次接到父親要求匯款20萬元的電話,聲音很低也很急促。此時正感到一籌莫展的警方示意小軍接電話時要盡力拖延時間,在保證人質安全的情況下,多套出一些有用的線索。為了穩定父親的情緒,小軍告訴父親:“爸呀,你這次要的錢太多,××的幾個‘兄弟’正在設法籌錢呢,你先別急。可要是錢不夠,還找誰呀?”他這是暗示父親說出被綁架的準確地點。機智的張剛聽出了兒子的意思,說:“錢還不夠啊?那就再找你吳姨去借,她開的賓館在市內××廠大門旁邊,那兒有三家賓館,一個叫文萊,一個叫文靜,一個叫文清。第一個就是。”小軍將父親的話告訴了陳副大隊長,并說自己根本沒有什么“吳姨”。
陳副大隊長與民警們正在分析情況時,張剛又連續給兒子打來幾個電話,還是催要錢,最后的一個電話結束時他還說了一句:“你要快點籌錢來呀,再不匯錢你老爹就沒電了!”
警方根據張剛電話中的兩句暗語的暗示,經過詳細的分析,得出比較一致的結論:張剛被綁架的區域在緬甸境內,而具體的地點應該是在“文萊賓館”。經過當地警方配合,他們得知此地果然有一家文萊賓館。而從張剛的語氣來看,綁匪們可能有些沉不住氣了。這樣,對人質的危害性非常之大,人質的處境很危險,必須盡快解救!他說“沒電了”,可能有兩個意思:一是指綁匪們要“撕票”自己沒命的意思;二是沒電了就是“免電”,與“緬甸”是諧音,他是暗示自己身在緬甸啊。
這些線索對警方真是太珍貴了。警方根據線索,經過細致的調查最后確認,張剛被綁架的地點屬于政府軍管轄區域,這讓他們松了一口氣。于是,在當地警方及緬甸政府軍的聯絡下,他們終于與緬甸一個中介組織取得了聯系并進行了交涉。交涉的過程非常艱難,綁匪組織提出了很多苛刻的條件,甚至一天之內十幾次打來索要贖金的電話,并揚言收不到錢就要“撕票”,但大部分條件均遭到警方的拒絕。這是為了杜絕綁匪拿足錢后發生“撕票”的可能性,因為此類綁架的前車之鑒非常多。
從6月21日早晨一直到22日下午,警方與綁匪經兩天的艱苦交涉,最后取得了實質性的進展,綁匪終于答應在當天晚上釋放人質。
當晚10時許,守候在中緬邊境彰風口岸的吉林市警方陳致蓬副大隊長等3名民警終于看見張剛在3名緬甸政府軍人的護送下走過口岸。10分鐘后,等候在賓館的小軍終于見到了被綁架了7天的父親!當張剛看到來自家鄉的公安民警,看到日夜想念的兒子時,眼淚禁不住奪眶而出!他一只手抓住陳副大隊長的手,一只手抓住了兒子的手,緊緊地握著久久也不撒開:“我活著出來了,我不是在做夢吧?……太謝謝你們了!”
陳致蓬副大隊長說:“我們也要感謝你啊,你在那種危急的情況下能臨危不慌,鎮定自若,用暗語給家里發出自己被綁的信息,后來還用暗語給我們提供了非常準確的綁架區域和綁架地點,這對破案和解救工作非常有用。實際上,是你自己的智慧救了你,是你創造的一系列暗語救了你啊!還有你的兒子,他也非常聰明,非常機智,你們的默契配合對這次跨國營救的成功也起到了不可低估的作用。”
張剛父子倆什么也沒有說,他們只是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6月25日,張剛在昌邑公安分局民警的護送下回到了吉林市。
7月2日,為了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張剛與兒子一同來到了吉林市昌邑公安分局送上了感謝信和錦旗。于是就有了本文開頭的一幕……(注:關于文中綁匪及劉成、高天、蔣秘書長及其他案件情況,警方及緬甸方面均表示不便透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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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 / 楊世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