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想做你的情人

　　她說，那好吧，就做情人吧
　　童軒的唇覆下來時，默默忽然用手托起他的臉，問，嫁給你已經來不及了對不對？
　　童軒先是一愣，接著點頭。對。
　　這一點童軒不想隱瞞也不會隱瞞，感情上，他的路子一直很清晰，兩年前因為公司發展需要，他來到離家上千公里的西安工作。事業慢慢開展起來，雖然有時也覺離開家不太方便，但事業的號召力總是更大一些。何況這個年代，沒有婚姻并不意味著孤單，何況婚姻本身也已過度到了平淡。
　　在默默之前，童軒也曾有過另外的女子。但婚姻是婚姻，其他是其他。35歲的男人，知道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可有可無的。找個心儀的女子，不過是為平淡的生活里添一些生動的內容，并不為改變生活本身。這一點，他也希望對方懂。
　　默默的眼睛里有一點點失望。小聲說，想也是。頓了頓，又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那好吧。就做情人好了。“情人”兩個字，咬得很重。
　　童軒心里的喜悅又多了幾分。他覺得自己沒看錯，這個有著一頭毛茸茸的短發的大眼睛女孩是不一樣的。
　　那晚童軒和朋友在一家演藝吧里和她及另一個女孩拼桌，原本是彼此陌生的四個人，可后來演出到高潮時，默默就開始和童軒碰杯，喝得不亦樂乎。但沒有醉，散場后，大眼睛忽閃著，清醒地離開了。
　　童軒心里自此對她有了好感。沒想時間不長又碰上了，默默在一家叫《視線》的廣告雜志做采編，采訪童軒的任務剛好落她頭上。
　　這次，童軒沒有錯過機會，適當的時候拿來了默默的電話。然后，投其所好的喊默默看了幾次電影，推介的幾部國外的片子，很讓默默喜歡。何況對女人，童軒有本身的吸引力。只是他沒想到水到渠成的時候，她忽然問了這個問題。但因這個問題產生的停頓非常短暫。亮度柔暖的燈光里，默默的睫毛忽閃了兩下，眼睛微微閉上了。
　　童軒想不到，默默微微嬌小的身體如此懂得迎合，一種自然的本性的又是略略狡黠地迎合。忽然在中途，她用小小的潮濕的掌心撫摩童軒的額頭，張開眼睛，清醒地看著他。
　　童軒伸手去蓋默默的大眼睛。
　　不。默默將他的手拿開，我要記住你愛我的樣子。
　　童軒心一動，有份憐惜忍不住自心底滋生出來，探出一只手，將她整個人裹進懷里。
　　
　　再完美的情人，也不過是錦上添花
　　默默有套小房子，40幾個平方，很巧，是兩年前童軒在的公司開發的樓盤。
　　默默喜歡帶童軒回去住，而不是跟著他去他那個相對大一些的公寓。理由很簡單，她說，我不想看到你以前生活中的痕跡。
　　童軒沒有解釋，覺得那樣很虛偽，因為他的生活的確一直都不單純。
　　默默的小房子很小女人情調，軟軟的，讓人感覺到一種沒有壓力的舒適。
　　一起后，童軒每次去，都發現默默不動聲色為他準備的一些東西，睡衣、內衣，剃須刀，面霜……甚至訂了參考消息和球報。
　　童軒開始慢慢留戀起那個小小的空間。簡單調查，他發現房子是默默自己買的，只交了一部分首付，月供要超過兩千塊。心里就動了想幫她付清余額的念頭。
　　交往的過程里，經濟一直是很淡的。默默給童軒買的許多東西，從不提錢的事。吃飯的時候偶爾也會以有零錢的名義結賬，兩人常常一起看電影，有時候她會把票先買好……所有一切都做得自然，一點不傷童軒的面子。自然童軒也會送恰倒好處地付出。比如微波爐，取暖器，一些看起來很簡單但價值亦可的小首飾……
　　對這些，默默接受得也很自然，從來不多問不多說，其他，都再與經濟無關了。房子的余款大概還有十萬塊錢，童軒不是不舍得，是怕默默不接受。
　　這樣想著，心思忽然轉了個彎，還是決定說出來，探探默默的態度。
　　默默聽了笑，說，童軒，你說什么呢？
　　童軒也笑，說，我逗你呢。錢的事就沒再說過，知道默默對這件事的忌諱不是裝的，換句話說，她和他一起，只是因為他是童軒，不是因為他有點錢有點地位。
　　如此，童軒單獨對著默默過了一年多。這一年多的時間里，除了第一次在一起時默默問過的那句話，關于他有婚姻的事實，她再沒提起過，從不讓他因為無法答對而尷尬。
　　默默是童軒婚姻外交往的女人中對他最好的一個，她對這種游戲規則的遵守近乎完美。
　　可再完美，也不過是情人。也不過是錦上添花。童軒不會為此多付出更多的感情和時間，事業是不能動搖的，生意場上的朋友也是要經常地聚，吃飯，或者去茶室打牌，或者看演出，男男女女的在一起。
　　這樣的來往里，很平常的一個晚上，童軒又認識了一個女人。
　　
　　前者容易讓人清醒，后者卻讓人更情愿墮落
　　女人叫綠荷，是藝名。長腿長腰，眉目是艷麗的那種嫵媚，在一家氣氛曖昧的演藝吧穿很露的衣服唱歌。第一次朋友帶她到童軒他們那處坐，綠荷眼神里那種頹廢的神情忽然吸引了童軒。
　　一個月后，童軒把綠荷帶上了床。
　　這是個和默默完全不一樣的女人。童軒曾在一段時間里迷戀過默默小巧的身體中藏匿的秘密，但對于歡愛來說，綠荷無疑是任何男人都向往的。前者容易讓人清醒，后者卻讓人更情愿墮落。
　　那段時間，何軒開始頻繁地帶綠荷回去。身體著了魔一樣。漸漸有精力透支的感覺，對默默，心里難免有些虧欠，電話和信息就多了，也喊了一起吃飯，卻在夜晚的時候抽身。實在沒有力量付出身體了，感覺自己快要被另一個女人掏空。
　　但是很奇怪，如此一個月多了，默默亦沒有要求他回去住。他不給的，她就不要。這讓童軒有些詫異，也是年輕的身體，也懂得歡愛的好，怎么對待身體長久的寂寞？但轉頭想，無非是情人，怎么就確定，他是她唯一的男人呢？
　　就不再朝深里想了。
　　那天晚上，何軒又在那家演藝吧門外等綠荷，等她退場連衣服都來不及換下就跟他上了車。然后回住處，沒有過程直奔主題。甚至沒有多余的話。
　　一個小時后，綠荷穿好衣服走下樓去。她從不在他那里過夜，他也不會留她。除了歡愛，他們之間什么都沒有。
　　綠荷走后，童軒疲憊地點燃一支煙，抽了一口，聽到門鈴又響。想她是忘掉了什么東西。童軒懶得問，赤裸著上身過去開門。
　　門外，卻是默默，眼睛張得大大地看著他。
　　童軒心里苦笑，雖然不是被妻子捉奸在床，多少也有些尷尬和內疚。他想起來默默有時候也去那樣的地方玩，碰上了，實在不是巧合，無非早晚的事。可童軒心里的內疚飛快就消失了，情人的關系無非如此，并沒有什么后賬可找。默默是個何等聰慧的女子，一直將游戲規則遵守得那樣好，即使碰上了，說不定會笑笑就算了。
　　可是童軒想錯了，當他回去找過睡衣穿好的時候，吃驚地發現默默哭了。
　　
　　我會恨你，一直恨到將你忘記
　　童軒從沒想過默默嬌小的身體會爆發那么巨大的憤怒，忽然像頭發瘋的小豹子，抓起身邊能夠抓到的一切朝地上、墻壁上砸去。童軒的手機、杯子、枕頭……
　　破碎的聲音接二連三地響起，童軒在那些聲音里發呆，根本就沒有想到她會憤怒到如此程度，直到她兩手舉起他新買不久的筆記本毫不手軟地砸到了地上，巨大地破碎聲終于讓童軒發出了驚呼。
　　然后，破碎的聲音靜止了。
　　童軒不是心疼他的東西，是不想面對這樣的場面。
　　鬧夠了沒有？童軒皺著眉頭抖掉衣袖上崩上的一些碎片。情人而已，你有必要這樣嗎？
　　情人而已？！默默的手直直戳到童軒的鼻尖上。沒錯，情人而已，沒有做夫妻的福氣我認了。但我將“情人”當作給我的名分，我用我全部的感情和身體終于它。做情人也要有情人的忠貞。縱然你的情百分之九十九給了你的妻子，給我的只是百分之一，這百分之一也應該有它的完整，你也要對它付出這百分之一的忠誠……
　　童軒終于發現原來他并不了解默默，心里有些后悔當初對默默的招惹了，但事已至此，他不想多說什么，等默默的發泄告一段落，淡淡地說，你也可以有其他的男人，可以找個愛你的人結婚，只要你幸福，我會祝福你。
　　
　　默默忽然罵了一句臟話。指著她說，童軒，我不要你虛偽的祝福。我也不會祝福你，我會恨你，一直恨到將你忘記！
　　不再給童軒任何說話的機會，默默迅速轉身，踩著一地碎片走了出去。
　　
　　情人游戲里的最后一滴眼淚
　　默默的發作讓童軒在女人的問題上第一次感覺傷到了元氣，新的電話過了好幾天才提起精神去買，買回來，開機，看到竟然有默默的信息：童軒，我恨你。
　　童軒苦笑。
　　卻不料以后隔幾天，就會收到默默的同一個信息：童軒，我恨你。
　　再沒有多余的一個字。隔上十天半個月地發過來。慢慢，童軒不再在意。依舊和綠荷糾纏著。又過了大半年。有一晚，童軒去等綠荷，等了半天，卻看到綠荷被另外一個男人擁著走了出來。男人胖胖的，頭發已經白了許多。
　　看到他，綠荷愣了一下，隨即笑，什么都沒有說，在他眼前上了那個男人的車。
　　在那輛車離開后，童軒忽然感覺到憤怒，卻無話可說，一如他所說，原本就是這樣的關系，無非是游戲，無須誰對誰忠誠。可是這種感覺，面對的時候，讓人不舒服。
　　那天晚上之后，童軒做了一個很大的決定：放棄這里的工作，回家。幾天前晚上的那副畫面，讓童軒對外面的游戲忽然厭倦。然后，他打電話回去，對妻子說明了自己的意圖。
　　妻子卻在電話那端長久地沉默。
　　童軒心里忽然有異樣的感覺，忍不住追問，到底怎么了？
　　聽到妻子慢慢地舒了口氣，像下了很大的決心，說，童軒，咱們離婚吧，因為，我背叛了你。
　　童軒的心一顫。
　　妻子又說，原本，想瞞著你，想只要不離婚就可以。可是，我發現這樣根本不行，做夫妻需要忠誠，做情人一樣需要忠誠，這樣的關系，我覺得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他……
　　心是那種發疼的干澀。做情人也需要忠誠，這句話，童軒聽到過。
　　妻子說，對不起。
　　童軒搖搖頭，掛斷了電話。心里竟然感覺不到對妻子的怨，竟然沒有怨恨，只是在這一刻，他不可抑制地想起了那個叫默默的女子，想起她當初所付出的愛，她為愛他所承受過的身心的委屈。只是因為他給了她一個情人的名分，她就那么認真對待，不輕視不背叛，縱然只是情人，她也給了他一個高貴的靈魂。她曾是他生命中唯一的愛的精靈……
　　她還在恨嗎？童軒慌忙地拿起電話去翻信息，一直朝前翻，從來沒有如此盼望看到那五個字：童軒，我恨你。只要她還恨，她就沒有忘記。
　　卻沒有找到，童軒想起來似乎很長時間，不再有默默的信息了。不甘心地，他拿起電話來撥默默的號碼，聽到電話號碼是空號的提示。再撥，依舊如此。
　　她真的不再恨了，因為她已經忘記。
　　童軒哭了。他沒有想到，這場情人游戲里，最后的一滴眼淚，來自自己。
　　
　　編輯：海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