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出去的拿著蚊帳的手停在半空陷入尷尬的境地,遞出手上的東西明顯是不可能了,收回卻是如此無奈,不甘心地再次遞出,男孩退得更遠,七月小鎮里太陽曬得人無處躲藏,而此刻我和對面男孩的心都沉到冰川冷至徹骨。
20歲的他,一直無法承認我比他大14歲卻成為他后媽的事實。3年前,我和他父親結婚的那天他拒絕參加我們的婚禮,一周后,我才看到他。當我聽到門鈴響起的那一刻,我的心砰砰地跳個不停,我不知道怎樣面對這個17歲的大男孩,看到丈夫期待鼓勵的目光,我誠惶誠恐地打開門滿臉熱情極力討好著說話,他只是禮貌地點點頭側身走進來,似乎怕挨近便讓我和他有任何擺脫不掉的牽連,用身體的語言在告訴我什么叫疏遠,告訴我應該和他保持距離。
退回到自己的房間,我感覺此刻自己雖然是這個家的女主人,但我更像是一個寄居的房客一樣打擾了這一家的平靜。
每天,我還是會早起,為他們父子倆準備有營養的早餐。他愛吃紅棗蓮子羹,我買了食譜學著做,他總會默默地把他喜歡吃的紅棗蓮子都留在碗里,喝完后自己再添一碗,依然不吃那紅棗,洗碗的時候,我看見那幾顆紅棗上寫滿距離。
每天,我還是會擦那張掛在客廳里他母親的那張大大的照片,那是我結婚第十天時,他去照相館放大掛上的,每當我一個人在家時,看著眼前這個女人,善良中帶著剛毅,那緊抿著的嘴唇里透露著自信和堅強。我告訴自己,她不應該是我的敵人啊,她應該是我的朋友,可我卻發現,我活生生的存在卻抵不過她無聲的注視。看著她時,我就會問她,我還應該怎么做?甚至企求她給我一點暗示,給我點空間,給我點位置,讓他兒子在心里接受我,哪怕立錐之地。
他媽媽忌日的前一天,當我買了一大堆水果鮮花還有祭祀紙進屋時,他們父子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我正準備換拖鞋時,他過來了,把拖鞋擺到我腳下并且接過了我手上的東西,也許是想他媽媽了吧,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地走近我,用紅紅的眼睛看著我,不再低頭,不再閃躲。
他父親說飯已經做好了,去洗洗手準備吃飯。當我坐在餐桌邊時,他已經把飯盛滿遞給我,我的頭低得不能再低,淚洶涌著奔騰而瀉無法阻止,原來,高興時也可以淚流滿面。
第二天一大早,我把祭祀用的東西都準備好送他們出門,3年來,我一直站在門外看他們遠去的背影,我只是希望他們父子在看見那個女人時能提我一句,至少對我做的一切讓在九泉之下的她放心就好。他把所有的東西都抱到了車上準備出門時,走過我身邊時輕輕地說,要不要一起去?我愣在原地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再問我一遍時,我囁嚅地說:“我,我去行嗎?我是后媽啊!”慌亂中感動得語無倫次。他卻笑著說,“后媽也是媽啊……”
丈夫開車,那副駕駛的位置依然空著,這是我們養成的習慣,3年來一直這樣。今天我們依然如此,當我坐下后,他悄悄地塞給我一張字條:你好,阿姨,原諒我,媽媽的稱呼我還是叫不出口。但這些年你為我做的一切我都看到了,你是個善良的女人,寬容著我的冷漠,雖然我叫不出口,但你給了母親一詞一個最真最美的詮釋,我真心地謝謝你為我做過的一切,謝謝!
我抬頭看他,迎著他給我的肯定握住了他的手又淚光粼粼,沒想到他孩子一樣天真地在我耳旁說道:“媽媽叫不出來,以后就叫你愛哭的大姐姐吧。”我裝著惱怒滿臉是笑地對他揮拳過去:“臭小子,說什么呢?還敢亂了輩分!”他躲閃著說:“不敢,不敢……”
這一切,都沒逃過前面開車的那個他,他笑著說:“你們就知道自己高興,是不是想讓我的副駕駛位置一直空著不理我啊?”
我們大聲答到:“yes!”三人笑做一團。瞬間,我看見車內盛開著一朵叫做幸福的花!
責編/彭藝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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