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梅直起彎了一天的腰桿,望望太陽。太陽正懶梭梭往西山背后躲,一臉羞澀留在西邊天上,把半邊天都染得紅紅的。
玉梅用拳頭輕輕擂著酸痛的腰,心想:家里躺著癱瘓婆婆的“尿不濕”紙巾該換了;豬該喂食了;小小也該放學回家找媽媽了;還有,一個年輕女人,天晚了一個人在這空曠的田壩里,假若遇上個不懷好意的單身漢……
玉梅將拔下的草裝進背簍里,她要把草背回家去作豬飼料。
跟往常一樣,玉梅忙完家中活路,安頓好婆婆和小小睡下,已是晚上10點鐘了。
玉梅沒有馬上關燈休息,剛才,她提著桶去喂豬時,朦朧的夜色中,她好像看到一個人的身影往屋后的竹林去了。
黑燈瞎火的,玉梅不敢攆去看個究竟,但她仍公雞打架——雄起膽子,一手拿菜刀,一手拿手電筒,院里窗前,門前門后,仔細檢查了一遍,方才關門關燈,坐在床上思念外出打工的男人木生。
木生和玉梅是初中同學,兩人的感情自然是啞巴擺龍門——沒話說。要不是老媽媽中風癱瘓,他倆肯定會在一起打工的。
和木生一起在成都打工的小伙子李下,也是玉梅和木生的同學。李下性格開朗,口快心直,晚上躺在床上和大家吹殼子,吹著吹著,不曉得他哪根神經短路,好幾次忽然坐起身來,對打工友們說:“不陪你們吹了,我這就回家去看看,家中的床上還守著個年輕老婆,我得趕回去陪陪她!”
木生這時就提醒他:“李下,你發啥子夢癲,這里離家百多里路呢……”
李下邊走邊答:“百多里算個啥子,公路通到院壩里了,打個“的”,花個二三百元,就當爹媽晚生我出來半個月……”
這樣的情況發生多了,木生就不再為李下的行為多嘴了。
不過,李下每次回來的第二天,就海吹回家過夜的感受,讓木生在跟著眾工友的哄笑后,心中像吃了大蒜漱口——仍有余味。特別是李下每次在龍門陣的后頭加上的那節尾巴:“幸喜好我昨晚回去了,不然,我還要戴頂荷葉做的帽——綠帽子來見你們了……,”這話弄得木生的心硬是癩格寶吃豇豆——懸吊吊的。盡管他曉得玉梅和他是真心相愛,但是,萬一……
木生心事重重的心態,被李下看出了倪端,便開玩笑地對木生說:“愁啥子愁?想老婆了?買張車票上車,兩個鐘頭就見面了……”
木生到家的時候,天還沒有黑盡。木生想:玉梅是朵村花,雖然生了小小,但仍花容不敗。我走了半年,俗話說,貞節女子怕的是涎臉鬼,潘金蓮剛碰上西門慶時,也還是一本正經啊!
玉梅還是我一個人的玉梅嗎?
待玉梅關了燈,木生躡手躡腳走到玉梅的窗口下,屏息靜聽著。屋里O4ZLT5zuFLlfhWbr80hYQg==沒有傳出玉梅的鼾聲,卻傳出來的是令木生心跳的男人小聲說話聲。
讓木生聽得滿腦殼一片空白的是一句:“我永遠愛你!”
這一句傳入木生的耳鼓,猶如在胸膛里爆炸了一顆炸彈。木生順手抓起一根木棒,發瘋似的跳起身,運足力氣,“砰”!一腳踢開大門。“嘩”,一張漁網牢牢地套在木生身上。緊接著,電燈“咔”一聲亮了。
杏眼怒瞪的玉梅,舉著木扁擔,咬牙朝漁網中的木生砸去。就在玉梅的木扁擔快要落在木生的身上時,木生大聲喊出一聲:“你敢打我?”
玉梅聽出是木生的聲音,便停下扁擔,反問道:“自投羅網的人不是敢打不敢打,而是自己來找打!”
“這屋里的男人是哪個?給老子站出來!”木生從漁網中爬出來,首先沖到床前,揭開被子,床上什么也沒有。
玉梅“撲哧”一笑:“這屋里的男人是哪個你還不認識?”說罷,從枕頭邊拿過微型錄音機,一按鍵,一個聲音傳出來:“玉梅,我永遠愛你!”
“這是……”
“這是你說的話,我將它錄下了,每到夜深人靜時,我就放出來聽一聽,好像你就在我的身邊……”玉梅說著,一粒豆大的眼淚從眼睛里蹦出來。
木生一下跪在玉梅面前,愧疚萬分地說:“玉梅,你打我一頓吧,我誤解你了?!?br/> 玉梅慌忙扶起木生,苦笑著說:“我為啥子要打你?你的行為不正說明你在花花綠綠的城里打工,心里仍裝著我么?我要對你說,木生,我永遠愛你!”
?。ㄘ熅?章慧敏題圖/桑麟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