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尋父

　　暑假剛放，王鐵蛋就準備去尋找爸爸了。
　　兩年前，打工回家的鐵蛋爸爸王林被一輛貨車撞得不省人事，而司機卻逃得無影無蹤。經過搶救，王林雖醒了過來，可神志恍惚，時常溜出家去。鐵蛋和媽媽要費好大的氣力才能盯住他。
　　一個星期前，王林又走失了，這可把母子倆急壞了。鐵蛋暗下決心，等放暑假了，他要把流落在外的爸爸找回家來。
　　鐵蛋忽然想起，爸爸年輕時曾在幾百里外的蒼龍山林場當過護林工，那里山高林密，不通公路，對于害怕人流和車輛的爸爸來說，下意識里肯定認為那里是個最安全的地方。
　　鐵蛋過去聽爸爸說過，進了蒼龍山，應該提防兩種動物：一種是老巖鷹，這家伙展開的翅膀足有一米開外；另一種是蒼龍蛇，被它咬過后，若不及時排毒，渾身青紫浮腫，生命就會有危險。
　　不過，這兩種動物都有特別的價值：巖鷹被馴化后，可以作為捕獲野物的工具；而蒼龍蛇盤踞的地方常常有珍奇的植物。
　　鐵蛋在山里穿梭了兩天，并沒發現空中的老巖鷹和地上的蒼龍蛇，也沒在山里見到一個人影，更別說找到父親了。可是，鐵蛋一點也不氣餒，他相信自己的判斷。
　　這天，突然下了一陣暴雨，等雨停后，鐵蛋攀上一個陡峭山嘴。天雨路滑，在山嘴茂密的腰竹叢前，鐵蛋踩上了一個濕滑的長有苔蘚的青石板，他一個趔趄，雙腳撞上了腰竹叢，里面忽然響起了“嘩啦”一聲，緊跟著“哧溜”一聲鉆出一條茶杯般粗的黑蛇，它昂起頭，吐著紅紅的信子。
　　鐵蛋嚇出一身冷汗，他馬上意識到自己遇上了蒼龍蛇，這里一定是它的地盤。怎么辦？鐵蛋的屁股試著向后蹭了蹭，可是，石板太滑，他身子的重量一下子向前傾去，那毒蛇眼看著就要撲過來，鐵蛋下意識地伸出右手，他知道抓蛇抓七寸的技巧，他只能冒死一搏。
　　正在這緊急關頭，鐵蛋的耳畔掃過一股疾風，只聽“嘔”一聲叫，隨著一個巨大的黑影滑過，那條毒蛇竟然不見了蹤影。
　　鐵蛋驚訝得張大了嘴巴，他抬頭望去，那是一只雄壯的成年巖鷹，那條剛才還虎視眈眈的蒼龍蛇正在巖鷹鐵鉤般的尖喙下做著無謂的掙扎。看來，它快要成覓食巖鷹口中的美餐了。可不知為什么，在不遠的山尖上，巖鷹突然丟下蒼龍蛇，“啪”一聲，那毒蛇竟被摔死了。這一幕，看得鐵蛋目瞪口呆。
　　喘了一口氣，鐵蛋正打算從腰竹叢里站起身，忽然眼前一亮，他發現一簇紫色的豬耳朵模樣的草葉，山里人稱它為“還魂草”，是一種極為罕見的治療蛇毒的貴重草藥。難怪說蒼龍蛇盤踞的地方有奇異之物，看來一點兒也不假。
　　鐵蛋正在猶豫著該向哪里去，猛然間又聽見“嘔嘔”的叫聲。他發現那只巖鷹并沒有飛遠，而是在低空盤旋著。鐵蛋發現在巖鷹落下的地方有一個窩棚。
　　鐵蛋很驚奇，巖鷹是山中鳥類之王，如果沒有特別的原因，決不會鉆進那樣的窩棚的。既然是窩棚，也許就會有人住，只要見到了人，或許就知道爸爸的下落了。想到這里，鐵蛋來了精神，他決定去探個究竟。
　　離窩棚還有一段距離，鐵蛋喊道：“有人嗎？里面有人嗎？”
　　這樣喊了幾遍，卻沒有人答應，鐵蛋猜想這一定是個廢棄的窩棚子，那只巖鷹或許就是在那兒暫時歇息一下。鐵蛋有點失望，轉身離去，卻聽見身后“嘩啦”一下，就見那只巖鷹從頭頂掠過，在他前方上下翻飛，像是要擋住他的去路似的。
　　巖鷹擋住他卻并沒傷害他，鐵蛋終于肯定這是只經過馴化的鷹。他聽爸爸講過鷹犬救主的故事，莫非這只獵鷹是有求于他嗎？
　　鐵蛋趕忙向窩棚靠近，他隱隱聽見里面有低微的呻吟聲，一個黑瘦的中年人躺在雜草上，只見他面色青紫，嘴角還滲出一些黑色的唾沫。
　　鐵蛋一眼就看出這人中了蛇毒。好懸哪，自己幸好帶著那采來的“還魂草”，鐵蛋忙把草藥嚼碎，將汁水灌進他的嘴里，再用石塊將草藥搗碎，準備敷在他的傷處，可怎么也找不到他的傷口。
　　太陽落山時，鐵蛋聽見一個低低的聲音在說：“你、你不會有事吧？”
　　鐵蛋高興地貼在這人的耳朵旁小聲說：“你醒過來啦！你不會有事的。”
　　那人還在那嘀咕：“我醒過來了，我、我們真有緣哪……”
　　鐵蛋雖然聽得莫名其妙，可他格外高興，“還魂草”真是神啊。
　　這人終于睜開了眼睛，他打量著鐵蛋說：“謝謝你，你、你原來是個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大叔能摸摸你嗎？”
　　“我叫王鐵蛋。”鐵蛋說著把臉湊過去，忍不住問：“大叔，你在山上做什么呢？你也有孩子嗎？”
　　“我是個獵人，我也有個和你這般大的孩子——”獵人轉而問，“鐵蛋，你剛才說要找人，這兒一年也見不上什么人，偏巧上午就來了一個陌生人，你一定是在找他嘍。”
　　鐵蛋連忙問：“大叔，那人是誰？他去了哪里？”
　　“他呀，自然也是從山下來的，我中蛇毒時他就在身邊，剛才我醒過來，以為他還在呢。他現在去了哪里？怕只有‘二虎’知道呢”。
　　獵人吹了聲口哨，那只鷹飛了進來，在獵人的頭頂盤旋了一圈。也許，主人蘇醒過來讓鷹非常高興，它落在主人的身旁，發出歡快的“嘔嘔”聲。
　　獵人撫摸著獵鷹油黑的羽毛，“這是我馴養的鷹，它是我的伴兒，我叫它二虎。”
　　鐵蛋對“二虎”這個名字好生奇怪。獵人嘆口氣說：“唉，可惜二虎不會說話，不然，在這蒼龍山中自由飛翔的鳥王，一定會告訴你答案的。”
　　獵人正說著，鐵蛋聽到一陣“嗒嗒”的腳步聲。他回過頭，驚奇地看到門外撞進一個衣服亂糟糟的人來。他飛快地向獵人這里奔來，手里舞著“還魂草”，嚷嚷道：“來、來，用、用它排排毒……”
　　鐵蛋看清楚了，這正是他苦苦尋找的爸爸。他一個箭步沖過去，“爸爸，你果然在蒼龍山，媽媽在家里都快急瘋了。”
　　爸爸頓時愣住了，“鐵、鐵蛋，你、你想抓、抓我回、回去？我、我不能回、回去。”
　　獵人吃驚地看著這一幕。
　　“我、我要救這、這個大、大哥，是、是他先救了我。”
　　爸爸下意識地指了指腿上一處發烏的痕跡，“我、我被毒、毒蛇咬了，大、大哥用、用嘴把毒、毒汁吸出來。”
　　鐵蛋聽到這，全身一顫，難怪他在獵人的身上找不到被毒蛇咬傷的傷口。他感激地對獵人說：“他就是我要找的親人，謝謝你救了我爸爸。”
　　“啊，啊，你現、現在倒沒、沒事了，害、害得我去找這草、草藥，衣、衣服也被撕破了……”爸爸把草藥丟在地上，轉身就走。
　　鐵蛋連忙攔住爸爸說：“爸爸，媽媽還在家里等著你呢，等你病好了，我們全家再一起來蒼龍山好嗎？”
　　獵人看到這一幕，眼圈有點發熱。天色不早了，鐵蛋決定告別獵人帶爸爸一起下山。
　　突然，鐵蛋聽到身后“嗵”地一聲響。他吃驚地回過頭，發現獵人竟將那個窩棚推倒了。鷹在空中盤旋著，獵人說：“孩子，我想陪著你們一起走。”
　　鐵蛋趕忙將虛弱的獵人攙扶住，“大叔，您還沒恢復過來，您不用陪了……”
　　獵人握過鐵蛋的手說：“孩子，今天見到你來找爸爸，就更止不住我對孩子的思念了。其實，我不是獵人，真名叫郭松林，兩、兩年前，你爸爸就是我不小心開車撞的，我真該死啊，那時你爸爸沒看清我，可你爸爸的容貌我一輩子都忘不了……”
　　鐵蛋愣住了，他沒想到會是這樣。
　　郭松林繼續說：“那次車禍時，我見你爸爸一動不動，我想他可能活不過來了，我要是被逮住，一輩子怕要坐穿牢底了。于是，就昧了良心鉆到這深山老林里來。我曾在這個林場做過伐木工，對這兒也算十分熟悉。我來這里后，孤孤單單，提心吊膽，就馴養了一只半大不小的鷹，任它在空中自由飛翔。叫它‘二虎’，其實就是叫我那寶貝兒子的名字。一晃兩年，我哪兒也不敢去，更不敢回家，今天偶然碰到你爸爸，他現在這個樣子真是叫我的心像鞭子在抽啊……”
　　爸爸正走在前頭，傻呵呵地在笑呢。鐵蛋攥起拳頭，恨不得狠狠地揍這個郭松林一拳。可是看到郭松林干瘦虛弱的樣子，鐵蛋攥緊的拳頭又松開了。
　　“看到你，就想起了我的兒子，我多想見他一見，而他背的是罵名啊……”郭松林眼圈紅了，“謝謝你，孩子，現在，我知道該怎么做了。”
　　郭松林說完，長舒了一口氣。他向那鷹招招手，“二虎，你就留在這蒼龍山吧，這里是你的家，而我要去看我的兒子二虎了。”
　　循著熟悉的“嘔嘔”叫聲，鐵蛋見那雄鷹還在空中盤旋著。他猶豫了一會兒，挽起郭松林的胳膊，向前方的爸爸趕去……
　　（責編/章慧敏插圖/樂明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