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歲那年, 我上初三,為了迎接中考,每晚都要復習到深夜。小城里人家住的都是獨門獨院的平房,而住在我家后面的是一個包工頭,惟獨他家蓋起了兩層小樓。為了防賊,他家特地買了條大狼狗來看門護院。天一黑,狼狗便被放了出來,只要我在屋里有點響動,它就驚天動地地狂叫起來。
一天中午吃飯時,我嘟噥著對媽媽說,每晚都聽到狼狗的叫聲心很煩,沒辦法安心復習,能不能請他們家別養狗了。母親聽后,皺了皺眉頭,因為包工頭老婆是附近出了名的“不講理”。父親說:“我去說說看吧!”說完,父親便放下碗筷出了門。沒過多久,父親便氣呼呼地回來了,紅著臉罵道:“這些有錢人真他媽的欺負人!”說完,便和母親躲到屋里嘀咕起來。
我本以為這事就這樣算了,可沒想到從那晚開始,我再也沒有聽到過狼狗的狂叫聲。有一天,我奇怪地問父親是怎么回事,父親笑著說,這都是你媽的功勞,他們把狗送到鄉下去了,等你考完試再接回來。聽到這個消息后,我開心地笑了起來,我的媽媽真是一位萬能的母親,什么事情都難不倒她!
那年的冬天特別冷,有一天晚上我晚自習回家,母親正抱著被褥要出門,說是被調上了中班,夜里只好住在廠里不回來了。母親臨走前,再三叮嚀我要照顧好自己。我不耐煩地點了點頭,催她趕緊去上班。
臨近中考前,父親幫我到學校里請了兩個星期假,讓我在家里安心復習。我高興地忘了還要領準考證,便只好打電話給同桌張強,請他代領后送來給我。
張強到我家后,見面就問:“你媽怎么樣了?傷好些了沒有?”我頓時一頭霧水,追問他是怎么回事。張強說,我母親在兩個星期前的一個晚上見義勇為,被小偷打傷了。聽完張強的話后,我放心地大笑起來:“你就瞎掰吧,我媽每晚都在工廠里上中班,一直都住在廠里,哪還有工夫跑出去抓小偷?”
張強說:“你真的不知道?電視上都放了,被偷的那戶人家不是別人,就是你們家后的那個暴發戶!”看張強的樣子不像是在說謊。我突然想起兩個星期前的一個夜里,睡夢中我似乎聽到過一陣吵鬧聲,當我醒來時,父親就坐在我床邊。我睡眼惺忪地問發生了什么事,父親說,剛才路上有幾個酒鬼打架,已經被警察抓走了。聽完父親的話后,我很快就又睡著了。
可是父親為什么要對我說謊呢?難道那幾個酒鬼就是小偷?但母親怎么會遇上他們?在張強的帶領下,我來到了醫院。果然,父親正守在母親的病床前,當他們看見我時,不禁愣住了,手中正在削的蘋果也跌落在地。我哭著撲倒在母親的病床前,問她傷得怎么樣!母親笑著摸了摸我的頭,說只是一點兒皮外傷,沒什么大礙,過幾天就可以出院了!
我雖然很傷心,但也有些興奮,因為我沒想到我的萬能母親竟然還是一個除強扶弱的女飛俠,還因此上了電視,成為家喻戶曉的英雄,聽說還有獎金呢,真是了不起呀!
我奇怪地問媽媽,你不是一直都在廠里上中班嗎?那晚你是怎么遇上小偷的?母親張了張嘴,欲言又止,父親見狀也低下了頭,似乎有什么難言之隱。在我的再三追問下,父親才被迫說出實情。
原來,半年前的那個中午,父親到包工頭家,說明了來意后便哀求他們將狼狗先送到鄉下去,等我考完試后再接回來。可包工頭老婆不愿意,說你們孩子學習好不好跟我們有什么關系?現在城里賊這么多,萬一夜里有小偷來怎么辦?除非你愿意每天晚上守在我家門口,我才能把狗送走。父親一聽這話,便火冒三丈和她吵了起來。后來,母親想了很多辦法,但都行不通,因為他家的狗是在派出所報過戶口的。母親只好又找到包工頭老婆,答應了她的要求。包工頭老婆雖然不講理,但自己說過的話不能不算,只好將狗送給了鄉下的親戚寄養。而母親就從那晚開始,一直睡在他家屋檐下,幫他家看門。那天,她抱著被褥出門根本就不是去上班,而是因為天太冷,睡在外頭受不了,只好又加了兩床被褥。
沒想到就在半個月前,真的有兩個小偷光顧了包工頭家。當他們偷完東西正要離開時,母親突然被驚醒了,抓住了其中一個小偷。小偷沒想到院子里還睡著個人,嚇得朝母親拳打腳踢,動起了刀子,而母親死也不肯放手,直到包工頭夫婦起來報警抓住了小偷。
聽完父親的話,我淚流不止,原來我的母親并不是萬能的,更不是什么女飛俠,她之所以這樣做,只因為她是一個孩子的母親,擁有著一份無私的母愛。
(責編/鄧亦敏題圖/陸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