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格里特不屬于那種無標簽可用的大師,但屬于不用標簽就能定位的大師。所以一看他的作品馬上就能辨認出弗洛伊德心理治療式的風格,充滿了荒誕但又憂心忡忡的夢境圖解。他作為超現實主義畫派的杰出代表非常完美的傳達了超現實這一流派的深刻主張。
在說超現實之前先說一下達達。一戰時期一批文藝青年聚集在蘇黎世的“伏爾泰的小酒館”,討論戰爭、時事以及藝術。一天一個當時名不見經傳的羅馬尼亞詩人查拉從拉羅斯辭典里發現了“達達”這兩個字,大概指的是嬰兒初學說話時的模糊不清而含義重疊,從語言的角度意味著可以超越我們日常成人化的理性語言,其往往代表著規范化、理智化甚至專制化的世界,是我們賴以生存但強制我們的力量。達達,于是就自然擁有一種反抗的旨歸。這個詞剛提出來的時候讓他們不約而同地興奮起來,正符合他們反抗邏輯和等級的心情。他們自己說,達達,就是自由。在當時世界戰爭的殘酷之中,人們出現了巨大的信仰危機,懷疑和叛逆就成為了一種風俗,不想再為任何神圣宏大的口號束縛,他們只向往自由的表達自己。而達達就這么流行起來,在世界上出現了很多達達的中心。首先在繪畫界達到了一個高度,作品繁盛,畫家輩出,我們所熟悉的就有杜尚,皮卡比亞,還有繪畫寫詩兼通的施維特斯。而文學界如雷貫耳的名字也出現在了達達的旗下,他們是布勒東,阿拉貢,艾呂雅。這些人算不算一流或者巨匠,見仁見智,但他們的影響非常大,因為從這里開始,達達走向了超現實。我們要談的馬格里特就是超現實中的一員,比利時的偉大代表。
從達達開始到超現實主義,盡管藝術家之間并不是鐵板一塊,但是他們共同的特點還是比較明確,在政治上大多充滿了熱忱,對歐洲以及整個世界正在發生的事件并不是充耳不聞,他們出于個人真誠的思考,堅定地表達自己的政治觀念,有不少藝術家還加入了共產國際,如艾呂雅、馬格里特等,但是他們對共產國際也并不是一概擁護,最后又由于種種原因與共產國際出現了分裂。他們始終在尋找內心的真實,這也是他們在政治上采取各種看似矛盾的行動的深刻原因。他們并不是政治投機者,沒有什么比發現“真實”表達真實更重要的了。而當發現了真實后又必須積極尋求新的表現方法,以往那些陳詞濫調在他們看來同過去的虛假現實和權力等級一樣面目可憎。所以,無論達達還是后來的超現實都具有很強的反叛傳統的戰斗精神。
他們認為以前的寫實主義原則都是偽現實,為了表現真正的現實他們創制了許多新的方法,其中很重要的一個就是拼貼。這個方法無論在詩歌還是繪畫中都被廣泛使用。他們會出人意料的把各種不同的物品組合拼貼在一起,好比植物和車輪以及各種廢品,這些藝術品與傳統藝術之間出現了比較大的鴻溝,甚至不能再用過去的審美眼光以及方法來看待,往往給人一種震驚感,沖擊著人們對“藝術”的觀念,引起人們的思索。人們從這些莫名其妙的作品中看到了一種巨大的反諷力量,就是對過去那種高大、莊重、神圣的藝術傳統的反諷。這種手法被馬格里特很好的繼承了,只是拼貼的表現不再是這么驚世駭俗而走向了成熟,具有更強的抽象意味、象征意味、哲學意味。所以,欣賞馬格里特,人們總是大費腦筋,總是在猜測,但往往又會會心一笑,那些貌似奇怪的東西,反而比古典藝術家筆下的美麗宮殿更容易引起共鳴。他和其他的超現實主義者追求的就是這種效果。他們認為所謂“超現實”,即真正的現實。以往貌似現實的作品只是復制了物的表象,實際上表現出一種對現實的麻木不仁,所以他們力圖讓觀眾感到“驚奇”,對世界驚奇就意味著思考,否則就只是自動化的機器。
盡管是阿波利奈爾首先使用了“超現實”這個詞語,而布勒東則是超現實主義實際上的精神領袖,他曾對超現實做出了描述:它首先是一種自動的、自主的心理形式,要把文藝從理性傳統中解放出來。他對超現實主義的另一個描述格外重要,因為它涉及到的是質疑西方的哲學傳統,看來他的野心是非常大的,他要人們發現真正的、深刻的現實。
包括馬格里特在內的超現實主義伴隨著弗洛伊德開始探討一個在我們心靈深處以及世界的表象之后以前不為人熟知的世界。所以他們對夢特別看重,這是超現實主義下的各色人等都積極采用的一個重要題材。夢是無意識領域里的一個比較大的層面,他們堅信在無意識中儲存著世界和人的秘密,他們奮力要抓住不期而至一閃即過的東西,他們感覺自由就在這一閃而過中呈現玫瑰色的羽毛,但那一閃而過展現的形象和我們日常生活中的并不一致。所以我們在欣賞超現實主義的作品時就堅決不能以“像”與“不像”來評價了,而要從這變形了的或者組合奇怪的形象中看到一個心理意義上的真實。
馬格里特到法國后就迷戀上了超現實主義,并積極創作,可以說很好的領會了超現實主義的精神。馬格里特是一個有點憂郁、反叛的人物,并且極其執著,從他一生的繪畫看來,他的風格變化不大,這在當時風格流派遽變的時代,估計并不多見。馬格里特的作品力圖通過一些奇怪的組合來表達他所理解到的更高的真實,他對此堅持不懈,難怪布勒東說他是“最清醒的現實主義”。他的每一幅畫都給人以驚訝,他獨特的方式不在于物件的變形,而在于物件之間荒誕的組合,這里面產生了巨大的張力。
從整體看他的繪畫,同一畫幅中每個分件都是比較寫實的,甚至有些類似于照片一樣的復制性,但是這些分件的組合或者彼此的比例則是不合常理的。但這種貌似不合理的聚合卻包含了他的思考,馬格里特認為許多不同的物體間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