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只手”——鄉村留守兒童問題的法律援助

　　摘要：鄉村留守兒童問題，是我國特有的社會“綜合癥”。過去，我們往往用政府和社會兩手聯動進行治理，但是，這一社會問題仍然久治不愈且形勢日益嚴峻。因此，本文提出解決鄉村社會留守兒童問題還要靠政府和社會以外的“第三只手”——法律援助。主張用法律援助這“第三只手”來強化政府和社會的治理功能，促使政府和社會這兩只手都能硬起來，從而達到標本兼治的目的
　　關鍵詞：鄉村留守兒童；法律援助；“第三只手”
　　
　　一、鄉村留守兒童是轉型期城鄉二元結構背景之下的特殊群體
　　
　　自我國改革開放以來，?在城鄉差別繼續擴大的引力作用和農村剩余勞動力不斷增加的推力作用下，我國形成了一浪高過一浪的龐大的農民工潮。越來越多的青壯年農民走入城市，走進工廠，在廣大鄉村也隨之產生了一個特殊的未成年的留守兒童群體。
　　鄉村留守兒童，是指父母雙方或一方流動到城里或其他地區，孩子留在戶籍所在地，并因此不能和父母雙方共同生活在一起的14周歲及以下的兒童。鄉村留守兒童群體，是一個龐大的群體，2005年 5月22日，在鄭州召開的首屆《中國農村留守兒童社會支援行動研討會》上，公布了中國鄉村留守兒童的數量有2000萬人。據全國婦聯、中華家庭研究會不久前舉行的中國人口問題研討會透露：中國大量農民離開鄉村常年在城市務工經商，由此產生2000多萬少年兒童留守家中，其中14周歲及以下者占86.5％。按照全國3.6億兒童來計算，每18個孩子就有一人不能與父母共同生活。國務院《中國兒童發展綱要（2001－2010年）》實施情況顯示，2005年中國流動人口約1.5億，18歲以下隨父母流動的兒童2000萬，留守在鄉村的也有2000萬，這一數字約占全國鄉村兒童總數的18％。而在四川、安徽、江西、湖南等勞動力輸出大省，留守兒童在當地全部兒童中所占比例達到20％左右。隨著我國鄉村剩余勞動力向城市轉移的數量的增多，鄉村留守兒童數量還會呈增長的趨勢。
　　我們在蘇北沭陽縣的調查中發現，176萬總人口中勞動力75萬，富余勞動力29萬，向外流動的勞動力和其他流動人口超過30萬，隨父母親進城的農民工子女只占農民工子女總數的21％，79％的學齡兒童被他們的父母留在了家鄉。根據這一調查推斷，從局部或者某些地區來看，鄉村留守兒童的群體規模遠遠超過流動兒童的數量。留守率（即留守兒童占全體兒童的百分比）與地方經濟發展負相關，即地方經濟越強，留守率就越低，地方經濟越弱，留守率就越高，且小學留守兒童普遍多于中學，村辦小學的留守兒童比率高于中心小學。在我們調查的家庭中，父母打算近期內把孩子帶出來的只有12％，而打算把現在帶在身邊的孩子送回去的卻有23％，從這一數字看，鄉村留守兒童的數量應該是呈現為一個總體增長的趨勢。
　　鄉村留守兒童群體，是我國在特殊的歷史時期出現的特殊的社會群體。
　　說鄉村留守兒童是在特殊的歷史時期出現的，這是因為他們是中國城鄉兩個社會板塊尚未磨合的產物，是現實中國社會城鄉二元結構的表現，是中國工業化進程加快和傳統戶籍制度嚴重沖突所產生的必然現象。我國長期以來就存在著城鄉二元的經濟結構，農業生產力水平不高，農民經濟收入低且負擔重，農村經濟社會落后且生態環境不好，這些問題與快速發展的現代城市建設和持續增長的城市居民收入形成鮮明的反差。但隨著國家改革開放的深入發展，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取代了人民公社體制，大量的剩余勞動力從鄉村土地上解放出來。這些大量的剩余勞動力，在三種力量的作用下，即農民需要找到新的就業機會的推力下、城市需要大量的農民工的拉力下、城市收入高和城鄉差距大的引力下，走出了鄉村，離開了田園，涌向城市，成為今天中國浩浩蕩蕩的城市農民工大軍。由此，也就自然而然地出現了留守兒童這一特殊的社會群體。所以說，鄉村留守兒童群體是現實中國歷史的產物，是改革開放的產物。
　　說鄉村留守兒童是一個特殊的社會群體，一是這一群體是一個特殊年齡段的群體，他們大都是14周歲及以下的兒童，大都是無責任能力或限制責任能力的未成年人，都需要監護。二是留守兒童群體在中國由鄉村向城市的人口大流動已持續了近30年，這一社會歷史現象，還將伴隨著農民工流動數量的增多和流動速度的加快而持續下去。三是這類現象在整個人類社會發展史上堪稱絕無僅有。在不斷地承受現代化因素沖擊的近代歐洲和美洲，當年雖也曾出現人口大量地從農村向城市遷移的類似現象，但父母與未成年子女的長期分離現象并不常見。四是這些孩子成長發育過程特殊，他們處于一個敏感的年齡過渡階段，個性正在形成中，可塑性大。他們更需要父母的關愛，可是，對于他們，父母卻是一個飄忽的影子，一個可望不可及的希望。由于父母長期外出，缺少關愛，他們成了某種意義上的孤兒，這種感情的欠缺影響了孩子對外界的認識，容易形成錯誤的人生觀和價值觀，極易出現性格孤僻和無助、自卑、封閉、逆反的心理，使他們很容易受到外界不良風氣的影響。五是這些留守兒童群體，他們雖然尚未成年，還未走向社會，也還不是社會人，但是，他們對社會的影響大，牽制力強。作為轉型期中國現代化和城市化過程中的特有現象，其發展和嬗變的狀況，其產生的社會問題，在很大程度上影響著中國現代化和城市化的進程。
　　鄉村留守兒童群體的特殊性，還表現為做好這一工作的特殊意義。做好這一工作，體現了兒童優先、以人為本的現代社會文明進步思想。鄉村留守兒童人數眾多，分布面廣，做好他們的工作是一項得民心、順民意的希望工程、民心工程和德政工程。他們正值生長發育、接受義務教育、思想啟蒙和人生觀、世界觀初步形成的關鍵時期，他們能否健康成長、發展成才，牽動著千萬家長的心，關系到千萬個家庭的幸福，關系到社會的和諧安定，關系到社會主義新農村的建設。
　　
　　二、鄉村留守兒童問題已成為現階段鄉村嚴峻的社會問題
　　
　　鄉村留守兒童遠離父母，留守在鄉村得不到正常結構家庭撫養，生活和教育都存在著不少問題。由于受城鄉分割的二元社會結構體制和自身經濟條件的限制，農民工在進城落腳的同時，卻無力解決孩子進城等諸多現實問題，只能選擇將孩子留在農村，并托付給其他人代為照看，最終形成了農民工父母與子女分隔兩地的局面，并由此引發諸多鄉村社會問題。
　　
　　1.鄉村留守兒童權益受到侵犯的社會問題
　　在鄉村留守兒童群體中，原父母的監護責任除了向家庭一方轉移外，還呈現出監護責任向祖輩轉移，由孩子的祖父、祖母或外公、外婆監護，這是一種隔代監護。隔代監護的監護人多數年老體衰，本身文化程度低，對孩子監護要么是溺愛、嬌縱，要么是粗暴、冷漠、放任自流。被調查的鄉村留守兒童中，58%的留守兒童是父母一方在外工作，一方留在家鄉，其中又有85%是父親外出，母親在家操持家務，撫養孩子。其余42%的留守兒童是父母同時外出，他們中的70%由爺爺奶奶或外公外婆撫養，30%的孩子被托付給親戚等其他人撫養。父母外出時間在半年以下的占18%，半年至一年的占41%，一年至兩年的占19%，兩年至三年的占12%，三年以上的占10%。在留守兒童與父母聯絡頻率上，有30%不定時聯系，有25%一周聯系一次，有21%一個月聯系一次，有13%的人很少聯系，有11%的人沒有聯系。父母親自回家探望子女的間隔在半年以下的占29%，一年的占51%，一年以上及不回家探望的占20%。絕大多數留守兒童是單親監護或隔代監護。祖父母等親屬或因年長，或因經濟生活，或因心理意識等多種原因，無法認真行使對兒童的監護權的情況隨時隨處可見。有的不盡責盡力，有的放任自流，有的不是打就是罵，虐待留守兒童、欺負留守兒童現象常常發生，兒童在健康、教育、文化娛樂等方面的權益受到侵犯的事件屢屢出現。
　　
　　鄉村留守兒童人身安全的權益受到侵害的社會問題。鄉村留守兒童正處于成長發育的關鍵時期，他們無法享受到父母在思想認識及價值觀念上的引導和幫助，成長中缺少了父母情感上的關注和呵護，極易產生認識、價值上的偏離和個性、心理發展的異常，有的甚至會因此而走上犯罪道路。
　　
　　2.鄉村留守兒童心理缺陷引發出的社會問題
　　鄉村留守兒童正處于身心迅速發展的時期，對自身變化、人際交往等方面有著自己的理解與認識，他們需要傾訴的渠道，也需要有人能夠告訴他們怎樣正確對待這些問題。家人在這方面應該起到非常重要的引導作用。但由于父母在外，留在家里的其他親屬無暇顧及他們的情緒情感變化，使得留守兒童缺少了起碼的與父母交流的機會。這種情緒的長期積累，對于兒童心理的健康成長非常不利。家庭教育是啟蒙教育，也是影響人一生的至關重要的教育。父母在外，父母與子女之間的關系相對疏遠，親子關系發生了消極變化，這對留守兒童心理的健康成長會產生不利影響。雙親關愛缺位導致留守兒童孤獨感增強。隔代監護型和親友代管的孩子，教育管理方法比較簡單，孩子思想波動且出現心理障礙時，不懂得及時溝通，常常使留守兒童缺乏心理慰藉而產生較強的孤單感、內向、孤獨、怕事、軟弱、寡言、少語、不合群、抑郁自卑、甚至有憤世嫉俗的心理。留守兒童極易出現性格孤僻和無助、自卑、封閉、逆反的心理，使他們很容易受到外界不良風氣的影響，自我控制能力差，心理發展變異，身心健康扭曲。
　　
　　3.鄉村留守兒童行為缺陷引發出的社會問題
　　由于鄉村留守兒童存在著較普遍的心理和性格方面的障礙，其行為發展在很大程度上還處于他律為主的階段，行為也更容易越軌、變形。由于父母不在身邊，兒童和監護人之間關系特殊，只要不犯大錯，監護人對孩子的行為一般都采取認可和放任態度。因此，常有遲到、曠課、逃學，說謊打架、欺負同學等行為。毒品、暴力、性問題在他們當中抬頭，留守兒童犯罪問題突出，犯罪率的上升呈倍數增長，而且多數是團伙犯罪。四川省一個叫“小人國”的偷盜、搶劫團伙，最大的才13歲，11個人中有7 人是留守兒童。游戲、網絡成癮的留守兒童隊伍很大，而且還在迅速上升。公安部的調查顯示，在被拐賣兒童當中，流動兒童占第一位，留守兒童占第二位。他們易于沉迷，癡迷武俠小說和網絡游戲中；易于模仿，模仿成年人抽煙喝酒，模仿武俠小說拉幫結派，結拜師兄師弟；易于被利用，和一些不良青年廝混，偷雞摸狗甚至打架斗毆、尋釁滋事，從而構成社會的不安定因素。
　　
　　三、解決鄉村社會留守兒童問題還要靠政府和社會以外的“第三只手”——法律援助
　　
　　鄉村留守兒童問題，是一個由多種因素造成的“綜合癥”。長期以來，國家動用了政府和社會層面的許多措施和手段，但是，這一社會問題仍然久治不愈且形勢日益嚴峻。這不得不引起我們高度的重視和思考。通過調查和思考，我們發現政府和社會治理這一問題的手段似乎彈性多而剛性少。因此，本文提出解決鄉村社會留守兒童問題還要靠政府和社會以外的“第三只手”——法律援助。主張用法律援助這“第三只手”——剛性手段，來強化政府和社會的治理功能，促使政府和社會這兩只手都硬起來從而，使留守兒童問題的解決手段能覆蓋到邊、治理到底、根治到位，達到標本兼治的目的。
　　
　　1.用法律援助手段保護鄉村留守兒童的合法權益
　　法律援助是保障公民基本權利的國家行為，國家在司法制度運行的各個環節和各個層次上，對難以通過法律手段保障自身基本權利的社會弱者，提供法律幫助的一項法律保障制度。法律援助手段，就是當權利主體在實現自己的權利過程中遇到障礙或受到侵害時，法律允許權利主體或有關機關依法采取的各種旨在保護或恢復權利的手段和方法。
　　留守兒童是鄉村社會的弱勢群體，他們在缺少父母關愛監護和社會有效監護關心等情況下，更多地暴露在不良社會環境中，使得原本薄弱的學校教育因為家庭教育的缺失而大打折扣，從而造成社會化過程扭曲，應通過法律援助手段依法對他們的合法權益實施保護。這些法律包括：《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進一步加強和改進未成年人思想道德建設的若干意見》、《未成年人保護法》、《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中國兒童發展綱要》、《兒童權利公約》等文件、法規、公約和兒童優先的理念，切實動員社會力量維護鄉村留守兒童權益，保護其生存、發展和參與的權利。
　　
　　2.用法律援助手段保護鄉村留守兒童的人生安全
　　法律援助首先要保護鄉村留守兒童的人生安全。鄉村留守兒童大都屬于14周歲及以下的未成年人，他們無民事行為能力，處于生存和發展的弱勢和困境，是社會的弱小和困難的群體。面對鄉村留守兒童監護權的種種問題，應盡快建立監護人監督制度，在監護權轉移和監護人的責任心問題上，任何道德良心的呼喚都不及制度和法律上的規范和約束。鄉村留守兒童的監護人應當履行監護職責，維護留守兒童的合法權益。監護人不履行監護職責或侵犯被監護人的合法權益的，應當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
　　打工父母將孩子的監護權委托給老人或親友，在法律上是允許的。但是法律解決不了監護權在現實生活中的落實問題。這需要孩子的父母在委托監護權之前，慎重考慮被委托人是否具備身體、經濟、思想品德狀況等監護能力。江西省一留守女童，就是因被委托的監護者思想品德敗壞而被奸污的。如被委托者年紀很大，本身的行為能力都受局限，那么這種委托是毫無意義的，甚至是有害的。安徽省一鄉村留守男童，就是因被委托的監護者受行為能力的局限，年老體弱，從而導致男童溺水而死。
　　
　　3.用法律援助手段保護鄉村留守兒童的人格和心理健康
　　鄉村留守兒童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正在形成過程中，由于缺乏必要的引導、教育、管理而易于造成是非意識淡薄，分不清好壞，從而造成一定程度的道德缺失。同時，由于長期缺乏父母的關愛，人格發展不健全，內心封閉，情感淡漠，缺乏安全感，心理承受力差，情緒消極，抑郁自卑，憤世嫉俗。這些都需要我們依法對遭遇挫折或困難的孩子及時給予心理撫慰保護，以彌補父母不在身邊的家教缺失。一位學者說得好：孩子摔傷了，骨折了，這只是看得見的疼苦，這只是做父母的短痛；孩子學壞了，關系的則是一個家庭、一個民族的未來。鄉村留守兒童的人格和心理非常脆弱。廣東省一項調查顯示，19.6％的留守兒童覺得自己不如人，11.4％覺得受歧視，9.5％有過被遺棄的感覺，甚至有1％左右的孩子想離家出走或自殺。因此，當前我國鄉村留守兒童最大的問題是“心”的保護，是依法保護和關心留守兒童的心理健康，依法幫助鄉村留守兒童坦然面對成長的煩惱，樹立正確的人生觀、價值觀，特別是要依法遏制留守兒童沉迷網絡的行為。2005和2006年，湖南省和北京順義先后都發生留守兒童累死、猝死網吧的事件。《未成年人保護法》修訂草案增加規定：“國家采取措施，組織研究開發阻止未成年人沉迷網絡的新技術。”增加專門條款，闡明對未成年人上網保護的專門法律規定內容。游戲軟件與現實中教育孩子的價值觀是不一樣的，我們告訴孩子要講真話，要遵紀守法，到了游戲中的虛幻世界，連自己是誰都掩蓋起來，給思想造成很大的混亂。要依法清除非法網吧、不良網絡信息、淫穢色情網站及書刊、毒品、賭博、校園周邊不良環境等群眾反映強烈的社會問題，配合有關部門開展集中專項整治，加大打擊力度，建立長效機制，鏟除誘發鄉村留守兒童犯罪的不良誘因。
　　作者單位： 北京大學文理學院
　　
　　參考文獻：
　　[1] 段成榮、周福林．我國留守兒童狀況研究．中國農村留守兒童社會支援行動研討會論文匯編．中國家庭文化研究會、全國婦聯，2005.26-34．
　　[2] 李朝英．關于“留守兒童”的十個問題[J]．中國家庭教育，2005，1：36-37．
　　[3] 艾如，張劉艷．我們的孩子怎么了？[M]．北京：新世界出版社，2002.248-256．
　　[4] 徐芬．學業不良兒童的教育與矯治[M]．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1997.165-1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