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視春節晚會”著作權問題研究

　　摘要：央視春節晚會既不是影視作品，也不是合作作品，而是中央電視臺作為法人匯編而成的一部舞臺表演藝術作品。中央電視臺作為央視春節晚會的匯編人、錄音錄像制作者、電視播放者、網絡傳播者以及晚會組織者，依法享有權利并承擔義務。
　　關鍵詞：央視春節晚會；中央電視臺；著作權；作品；匯編
　　
　　自1984年以來，每逢除夕之夜，中央電視臺都舉辦春節聯歡晚會。央視春節晚會以其豐富多彩的節目和技藝高超的表演，令全國觀眾無不喜愛。央視春節晚會不僅已經成為中國乃至全球華人歡度春節必不可少的內容，而且也成為我國水準最高、規模最大的表演藝術舞臺。央視春節晚會之所以能得以廣泛傳播并產生巨大效益，與晚會的組織者、創作者、表演者以及其他文藝工作者的辛勤勞動密不可分。央視春節晚會作為獨特的系列文學藝術作品，其著作權問題值得認真分析和研究。
　　
　　關于央視春節晚會作品性質的分析
　　
　　作品的性質決定作品著作權的歸屬。因作品的性質不同，其著作權的歸屬也有所不同。因而，我們首先應當對央視春節晚會的作品性質予以分析討論。
　　1、央視春節晚會是影視作品嗎?
　　不少人認為，央視春節晚會屬于影視作品中的電視作品，包括一些法院法官在審理和判決相關案件時也將央視春節晚會認定為電視作品。比如，在“陳佩斯、朱時茂訴湖北省揚子江音像出版社等侵犯著作權案”中，上海市第二中級法院認為，“春節聯歡晚會符合《著作權法》和《著作權法實施條例》規定的電視作品的特征。”北京市第一中級法院在“陳佩斯、朱時茂訴中國國際電視總公司侵犯著作權案”判決書中對于央視春節晚會的作品性質也有同樣的認定。
　　央視春節晚會是影視作品嗎?
　　要清晰地回答這個問題，有必要首先分析觀看央視春節晚會的不同方式。我們知道，央視春節晚會對于全國絕大部分觀眾而言，都是通過電視來觀看的；對于極少數比較幸運的觀眾而言，可能是在央視春節晚會的現場觀看的。因而，在除夕之夜，實質上存在著兩個內容相同、但載體不同的央視春節晚會。一個是可以觸摸得到的活生生的舞臺藝術表演，另一個是通過攝像機傳輸過來的一系列電視圖像。對于前者而言，觀眾顯然不是在看電影或看電視，而是觀看現場的舞臺藝術表演，因此肯定不是影視作品。對于后者而言，究竟是影視作品還是錄像制品，需要我們認真區分。
　　所謂影視作品，是指電影作品和以類似攝制電影的方法創作的作品，例如電視劇等。所謂錄像制品，是指電影作品和以類似攝制電影的方法創作的作品以外的任何有伴音或者無伴音的連續相關形象、圖像的錄制品。影視作品與錄像制品有很多相同特征，例如，都是以一定的介質為載體，都必須借助適當裝置播放。但兩者有根本的不同。影視作品，是指在導演指導下，演職人員根據劇情，通過分鏡、表演、拍攝、組合、剪輯、合成等過程創作完成的具有獨創性的智力成果，它滿足作品構成要件，屬于著作權法上的作品，并因此而發生著作權。錄像制品是對他人的演出、比賽、生活事件以及自然現象等在不干預的情況下，以音像的電磁形式予以客觀記錄的結果。錄像制品不滿足著作權法上作品的獨創性要求，不屬于著作權法上的作品，不產生著作權，但錄像制作者依法享有傳播者權，即與著作權相關的權益(或鄰接權)。
　　筆者認為，中央電視臺對晚會現場演出所進行的拍攝，與拍電影有根本不同，不屬于以類似攝制電影的方法創作作品。因為，其拍攝過程與現場直播一場體育比賽沒有兩樣，無論晚會在演出過程中出現什么失誤，不存在導演對演員表演的現場糾正和臨時干預。這種拍攝工作實質上就是從頭到尾不間斷地對現場演出進行忠實而完整的錄制。因此，中央電視臺對晚會現場演出所拍攝的電視畫面，屬于錄像制品。
　　當然，不可否認，中央電視臺對所拍攝的電視圖像進行了隨時的取舍和加工(如鏡頭的選擇與切換)，并體現了一定的獨創性。但是，這種取舍和加工并不是在原創作品基礎上進行再創作，不符合二次創作的要求，沒有達到再創作的高度，更不構成對原創作品的實質性改編。因而，我們不能說中央電視臺在原創作品的基礎上，創作了新的影視作品。
　　綜上所述，無論是晚會的現場演出，還是現場錄制的電視畫面，都不是影視作品。
　　2、央視春節晚會是合作作品嗎?
　　有人認為，央視春節晚會是中央電視臺與眾多文藝工作者共同創作的作品，因而屬于合作作品。因此，央視春節晚會的著作權由中央電視臺和參與晚會的文藝工作者們共同享有。
　　那么，央視春節晚會是合作作品嗎?
　　所謂合作作品，是指兩人以上合作創作的作品。合作作品應當具備以下兩個要素：(1)有共同創作合意；(2)有共同創作的行為。
　　央視春節晚會作為一臺綜藝表演晚會，不僅涉及眾多的表演者，同時也涉及眾多的創作者。首先讓我們分析中央電視臺與表演者之間是否存在合作創作。根據《著作權法》的精神，表演者的表演行為，不是創作作品行為，而是傳播作品的行為。盡管表演行為凝聚著表演者的創造性勞動，但表演行為不產生作品和著作權，而是以鄰接權的方式受到著作權法的保護。因而在表演者之間以及表演者和中央電視臺之間不存在合作創作的問題，不產生合作作品。合作作品只能因創作者的合作創作而產生。
　　那么，中央電視臺和眾多創作者之間是否存在合作創作?我們應當具體問題具體分析。不可否認，其中某些特制節目是由中央電視臺與一些單位或個人，根據晚會的特殊要求而為晚會特意共同創作完成，那么，這些合作節目就是中央電視臺與該合作單位或個人的合作作品，其著作權由中央電視臺和該合作單位或個人共同享有。當然，如果這些特制節目是由中央電視臺獨立創作完成，則著作權由中央電視臺單獨享有。如果這些特制節目是由中央電視臺委托他人創作完成，則著作權的歸屬由協議約定。如果協議沒有約定或約定不清的，則著作權歸受托人享有，但中央電視臺可以在委托創作的特定目的范圍內免費使用該作品。
　　但是，就歷年央視春節晚會的大部分節目而言，其客觀情況是，節目創作者在創作過程中與中央電視臺之間既沒有共同創作的合意，也沒有共同創作的行為。節目是在創作者獨立創作完成后，被中央電視臺選中并使用在央視春節晚會上，因此，央視春節晚會的大部分節目不是中央電視臺和節目創作者的合作作品。
　　當然，在彩排過程中，中央電視臺可能對某些節目提出修改意見并被作者接受，如果這種修改意見是對原作品的實質性修改(如作品風格發生變化)，那么這一作品就成為合作作品。但是，如果中央電視臺提出的修改意見是非實質性的，那么中央電視臺則不能視為合作作者。
　　另外，中央電視臺作為整臺晚會的組織者，對部分節日的創作工作不僅進行了組織協調，而且還提供了咨詢意見和舞臺背景燈光服飾等物質條件，那么，中央電視臺能否因此而成為這些節目的合作作者?《著作權法實施條例》第3條的規定，“為他人創作進行組織工作，提供咨詢意見、物質條件，或者進行其他輔助工作，均不視為創作。”因此，中央電視臺作為組織者不能成為這些節目的合作作者。
　　3、央視春節晚會是一部由法人匯編而成的舞臺表演藝術作品
　　我們知道，央視春節晚會是一臺綜藝晚會，由多種形式的文藝節目構成，如，歌曲、舞蹈、相聲、小品、魔術、雜技等。這些節目都是表演者在中央電視臺精心設計的春節聯歡晚會舞臺上，通過現場表演展現給大家的。因此，央視春節晚會首先是一部舞臺表演藝術作品。
　　在籌辦晚會之初，這些節目首先由全國各文藝單位向中央電視臺選送，然后由中央電視臺根據當年春節聯歡晚會的主題和對節目內容的質量要求，對所選送的節目進行篩選、編排、串詞、銜接，最后形成每年一度、各具特色的央視春節晚會。根據《著作權法》第14條規定：“匯編若干作品、作品的片段或者不構成作品的數據或者其他材料，對其內容的選擇或者編排體現獨創性的作品，為匯編作品。”央視春節晚會應當屬于匯編作品。因為，每年一度的央視春節晚會正是由許多個完全獨立的舞臺表演藝術作品匯集而成，并體現了組織者對各臺晚會內容選擇和編排的獨創性，符合匯編作品的構成要件。
　　那么，央視春節晚會作為匯編作品，其著作權應當屬于作為法人的中央電視臺，還是其工作人員(如導演、主持人等)?換句話說，央視春節晚會是法人作品還是職務作品?從實際情況來看，央視春節晚會的匯編工作，雖然由中央電視臺工作人員具體完成，但它始終是在中央電視臺的名義下進行的，而且央視春節晚會體現的不是其中某個工作人員的個人意志，而是中央電視臺的法人意志，其社會責任也最終由中央電視臺負責承擔。根據我國《著作權法》第11條規定，“由法人或者其他組織主持，代表法人或者其他組織意志創作，并由法人或者其他組織承擔責任的作品，法人或者其他組織視為作者。”央視春節晚會符合法人作品的構成要件，屬于法人作品。因此，央視春節晚會的著作權屬于作為法人的中央電視臺。
　　不過，我國《著作權法》第14條規定，匯編作品的“著作權由匯編人享有，但行使著作權時，不得侵犯原作品的著作權。”匯編作品的著作權僅及于素材的選擇和編排，而不及于匯編的素材本身。因此，中央電視臺作為匯編人對整臺晚會享有著作權，即對晚會的內容選擇、順序編排、串詞銜接等享有著作權，但對組成晚會的各原創作品不享有著作權。當然，這并不排除中央電視臺對自己其中創作的作品所享有的著作權，其中包括對舞臺燈光布景等美術作品所享有的著作權。
　　
　　關于央視春節晚會著作權法律關系的分析
　　
　　所謂法律關系，是指主體之間的法律關系。央視春節晚會著作權法律關系主體主要包括中央電視臺、原作品著作權人、表演者、其他傳播者等。其中，中央電視臺的身份最為復雜，因為，它不單是央視春節晚會的匯編人，同時也是央視春節晚會的電視播放者、錄音錄像制作者、網絡傳播者以及晚會的組織者。當然，原作品著作權人也有可能同時以表演者的身份出現。
　　1、中央電視臺與原作品著作權人之間的權利和義務
　　央視春節晚會作為一臺綜藝晚會，涉及原作品著作權人眾多的權利。根據我國《著作權法》的相關規定，中央電視臺作為晚會匯編者、組織者、電視播放者、音像制作者和信息網絡傳播者，應當與原作品著作權人分別訂立匯編權許可使用合同、表演權許可使用合同、播放權許可使用合同、錄音錄像權許可使用合同、信息網絡傳播權許可使用合同等。
　　依照合同約定和著作權法相關規定，原作品著作權人對中央電視臺應當享有下列權利：
　　(1)表明原作品著作權人的身份；
　　(2)保護作品不受歪曲和篡改；
　　(3)許可中央電視臺匯編其作品，并獲得報酬；
　　(4)許可中央電視臺組織表演者表演其作品，并獲得報酬；
　　(5)許可中央電視臺從現場直播和公開傳送對其作品的現場表演，并獲得報酬；
　　(6)許可中央電視臺對其作品的表演進行錄音錄像，并獲得報酬；
　　(7)許可中央電視臺復制、發行錄有對其作品的表演的錄音錄像制品，并獲得報酬；
　　(8)許可中央電視臺通過信息網絡向公眾傳播對其作品的表演，并獲得報酬；
　　(9)許可中央電視臺使用其美術作品、攝影作品等，并獲得報酬。
　　2、中央電視臺與表演者之間的權利和義務
　　所謂表演者，是指演員、演出單位或者其他表演文學、藝術作品的人，包括歌手、音樂演奏者、舞蹈演員、相聲演員、小品演員、雜技演員、戲劇表演者等。
　　中央電視臺作為晚會的組織者與表演者之間首先是一種演出合同關系。合同雙方在嚴格履行合同的基礎上，根據《著作權法》第37條的規定，表演者對中央電視臺還享有下列法定權利：
　　(1)表明自己的身份；
　　(2)保護自己表演形象不受歪曲；
　　(3)許可中央電視臺從現場直播和公開傳送其現場表演，并獲得報酬；
　　(4)許可中央電視臺錄音錄像，并獲得報酬；
　　(5)許可中央電視臺復制、發行錄有其表演的錄音錄像制品，并獲得報酬；
　　(6)許可中央電視臺通過信息網絡向公眾傳播其表演，并獲得報酬。
　　3、央視春節晚會其他傳播者的義務
　　央視春節晚會其他傳播者主要是指除中央電視臺以外的廣播電臺、電視臺、各種音像出版公司、網站等。根據我國《著作權法》相關規定，廣播電臺、電視臺如果轉播中央電視臺央視春節晚會節目，或者將中央電視臺正在播放的央視春節晚會節目錄制在音像載體上以及復制音像載體，或者播放央視春節晚會的錄像，應當經過中央電視臺的同意，并支付報酬。音像出版公司、網站等如果復制、發行、通過信息網絡向公眾傳播央視春節晚會的錄音錄像制品，應當同時取得原作品著作權人、表演者、中央電視臺的許可，并支付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