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籃球女孩”錢紅艷的新生活

　　2007年4月，回到云南陸良縣馬街鎮10多天了，盡管身邊走來走去的都是忙著去田里干活的大人，紅艷還是讓媽媽給自己穿上了漂亮的花裙子，搭配假肢上的紅鞋。兩年來，只要她這么走在路上。大家都會笑著對她說：“艷艷，真好看啊。”
　　2007年4月10日，云南陸良縣馬街鎮。一只草黃色的蜻蜓輕輕地飛過來，拄著雙拐的她遲疑了片刻，邁著細步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有生以來，這是11歲的錢紅艷第一次追趕蜻蜓。
　　2000年10月，因為一場意外的車禍，4歲的小紅艷從骨盆以下被完全截肢。爺爺撿回一只破籃球，用剪刀把籃球剪開一圈，將紅艷的半截身體包在里面，爸爸又為她做了一副木把手。從此，她用雙手拄著木把手，開始了用籃球行走的生活——人們稱她為“籃球女孩”。
　　2005年5月，中國康復研究中心北京博愛醫院的專家為她設計裝配了幾乎以假亂真的雙側髓關節假肢。當她穿著花裙子和白球鞋，拄著雙拐，出現在云南昆明機場的那一刻，迎接她的人無不發出由衷的感嘆。
　　兩年后，因為成長的需要，紅艷再次回到中國康復研究中心北京博愛醫院，安裝上了將身高從1.27米增加為1.38米的假肢。
　　
　　長大
　　
　　“這孩子特別能忍。”中國康復研究中心北京博愛醫院的骨科專家王安慶醫生告訴記者，“假肢是根據紅艷的體形設計的，一整套東西足有4公斤重。紅艷剛戴上的時候才9歲，她習慣了用兩手拄著木把手、戴著半只籃球走路，殘缺的身體要承受那么大的重量，困難極了。一開始，她根本找不到重心，不是往前摔就是朝后仰。我們要求她每天做45分鐘的系統訓練和5個小時的步行輔助訓練，就像培訓剛入伍的新兵一樣。但我們沒有見她哭過，鬧過。”
　　紅艷如此懂事，倒讓所有的大人很擔心。“聽她父母講，孩子從出事以后就變得比較沉默，不愛與別人交流，這是自卑感在作祟。于是，我們在對她進行身體訓練的同時，也用各種方法讓她敞開心扉。她第一次裝假肢時，在北京待了4個月，到后來就能常見到她的笑容了。”王安慶說。
　　2007年2月，王安慶醫生再次看到紅艷，覺得非常欣慰，“這次讓她來北京，就是重新為她設計制作更合體的假肢。我們站在醫院門口，第一眼見到她，這個小丫頭，長大了，長胖了，人更可愛了。測量后發現，她的身體長高了6厘米。”
　　
　　學習
　　
　　與鄰居家高高的門檻相比，紅艷家的門檻都被斜坡代替了，紅艷坐在輪椅上就能進家門。紅艷的學校——陸良縣馬街鎮莊上小學特意將紅艷所在班級二樓的教室挪到了一樓，還將一樓樓道改造成了斜坡，班主任資紅英說：“為的就是方便紅艷。”
　　“人家都說有失必有得啊，我家紅艷雖然經歷了那么痛苦的打擊，但也遇到了很多好心人。”紅艷的父親錢禮明非常激動，聲音顫抖了起來，“從兩年前裝假肢開始，我們的機票、治療費等等，都是免費的。這次去北京換假肢，醫院也沒有收我們的費用。學校免去了紅艷的學費，不過每個學期仍然要交300多元的雜費和書費。紅艷傷后身體羸弱，幾乎月月感冒發燒，再加上治療因重傷而產生的各種并發癥，每年都要花三四千元。我們以養蠶為生，一個人年收入不到2000元，是社會上許多好心人的慷慨解囊，才讓紅艷的學費和生活費基本有了保障。”
　　紅艷也曉得知恩圖報。“我要好好學習，用好成績來報答這些好心人。”電話那頭的紅艷，聲音還很幼稚，但語氣已經有著一份與年齡不符的成熟。
　　“紅艷曾是我特別關注的學生，現在我再也不用為她擔心了。”資紅英說，“第一次看到她，真是很吃驚，她幾乎不說話。我遇到過不少內向的孩子，但像紅艷這樣的，我還沒見過。裝上假肢后，紅艷與同學們相處融洽，有了很多好朋友。”
　　在資紅英眼里，紅艷這個學期最大的變化就是學習有了進步。資紅英所教的語文課，紅艷的成績在班上從原來的30名左右上升到了前5名，課堂上還積極發言，有時造出的句子能讓老師眼前一亮。“我給她的學期評語是：視野比其他孩子開闊。”
　　母愛之橋北京文化中心的工作人員劉遠告訴記者，“去年年底，我們曾經去云南探望過紅艷。與周圍興奮的孩子相比，坐在教室第一排的紅艷顯得很鎮定，看了看我們，便繼續埋頭寫作業。”
　　劉遠還告訴我們這樣一個動人的細節：“因為學校沒有坐便器，紅艷上廁所仍需同學的幫助。幾個身體壯實的女生演示了背紅艷上廁所的情景：一個女生背上紅艷，旁邊有一個女生護駕，還有一個女生緊隨其后，手里抱的是紅艷約4公斤重的假肢。問誰背過紅艷，班上的女生，包括一些瘦小的，全都齊刷刷地舉起了手。”
　　
　　理想
　　
　　紅艷家的后面是一排老舊的紅磚樓房，旁邊低矮的平房門前掛著天藍色的牌子——公共浴室，紅艷從來沒有去過那里，每次洗澡都是在家里的衛生間。
　　記者問紅艷：“你的理想是什么?”她想了很久，想起她剛換假肢回來上四年級的時候，一次在思想品德課上，老師問：“你們的理想是什么?”輪到紅艷回答的時候，她輕聲地說：“去公共浴室洗澡。”“我的同桌，班長劉嘉偉當時就張大了嘴巴。”回憶當時的情景，紅艷“撲哧”笑了出來。“當然，現在已經不是這個(理想)了，我現在的理想是希望自己吃得更多一點。”
　　錢禮明告訴了記者紅艷這個理想的來源。2月去北京換假肢的時候，他們原本不需要到3月份才回到云南的。因為這中間，紅艷患上了急性闌尾炎，只好轉到外科實行手術。開完刀那會兒，紅艷不愛吃東西，身體復原得慢。醫生們很著急，這樣下去，紅艷就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夠安裝新的假肢。錢禮明說，“正好那段時間趕上紅艷的生日，很多醫生、護士，還有病人，都來為紅艷過生日，為她準備了生日蛋糕。紅艷問王安慶醫生說：‘王伯伯，我為什么會得闌尾炎?’王醫生告訴紅艷：‘因為你沒有好好吃飯，你一定要吃得多一點，否則你就不能裝上新的假肢，也不能去天安門啦。’”之后，紅艷每頓都吃得飽飽的，身體也慢慢恢復了起來，醫院很快為她安裝了新的假肢。她也就有了“希望自己吃得更多一點”的理想。
　　“至于她以后要做什么，我們沒有想過，到時候她自己做主。”錢禮明一字一句地說，“以前我們就擔心她如何上學。起碼現在，紅艷已經適應了新的假肢，每天去學校的4趟路，除了天氣不好坐輪椅外，基本上她都是拄著雙拐。從家到學校，我們要6分鐘，她拄雙拐也就10多分鐘。”
　　“愛走路，還是喜歡坐輪椅?”記者問。
　　“愛走路!”紅艷非常堅定地回答。
　　(王海蘭薦自《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