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街口轉彎處有一塊三角形的綠化地,綠地旁邊有一位修單車的師傅,一年365天一天不落在這里擺攤。
師傅50多歲,身子骨硬朗,操一口地道本地方言。他天色微明開檔,夜間10時收檔,像一顆釘子一樣鉚在那里,要找他十分的便當,加上他技術了得,回頭客越來越多,生意相當紅火。
城市限制摩托車后,騎單車的人又多了起來。按理說,師傅的生意應該火爆起來才是,但恰恰相反,營業額卻日漸下降,一打聽才知道是修單車的攤子多了起來。 這讓師傅很是郁悶。 不知從哪一天開始,師傅攤位旁多了一塊“牛師傅”的牌子,等候補胎的客人就問他:你這“牛師傅”怎么個講法?
牛師傅眼睛一亮來了精神, “第一,本人姓牛,第二,14歲開始修車,從藝40年;第三,以平均每天補胎20條計,40年累計30萬條,從未發生過一例質量投訴案,你說這還不夠牛?”
客人就笑,牛,牛,實在是牛!
牛師傅就受了鼓舞,往后再有人修車他就不厭其煩地講述他的“牛經”,而且添油加醋,越說越玄,越說越離譜。雖然說手里的活沒有什么大變,可來修車的人總嫌他說話噪口舌,嫌他煩,都站得遠遠的等,心想,說得再好也不就是補個洞嗎!
過了一段日子,有一位年輕人竟然在離牛師傅不到3丈的地方擺起攤來,打那天起,牛師傅的“牛經”里又增加了新的內容:這世上總有一些愣頭青無有識死。敢到我地頭上爭食,不過也沒啥,耗上3天,保準讓他在我視線內自動消失……
講這話時,牛師傅牛氣沖天,把“不識死”三個字咬了個清清楚楚。
年輕人沒聽見,仍一臉虔誠地等候著主顧的光臨。
牛師傅更“牛”了,講的話越來越不入耳了。
年輕人沒有走,盡管10天未做過一單生意。
第11天,年輕人有了第一位客人光顧,這位客人是牛師傅的回頭客,可今天他卻來到了年輕人這邊,嘴里還自言自語地說,嗯,這邊清靜。
這事讓牛師傅愣怔了好幾秒鐘。
晚上睡不著的牛師傅細想,為什么客人放著我的攤子不做,卻要找年輕人:莫不是他們誤以為他是我兒子,或徒弟之類。于是第二天又在那“牛師傅”下面加了一句:“只此一家,別無分店。”并在“牛經”的廣告演講中加進了大量的相關內容。
時間一天天過去了,盡管牛師傅整天嘴不閑著,起勁地念著他的“牛經”,可是兩只手卻越來越閑得難捱了。
牛師傅有些納悶,細心觀察才發現。這個年輕人是個“悶葫蘆”,他很少和人講話,只是整天低著頭一門心思地修車,修完了最多說一句,您看看,合適不合適?等補胎閑得無聊。遇上愛說話的主兒就經常開他的玩笑,他從不答話,逗急了才偶爾朝客人善意地笑一笑。
就是這么一個“悶葫蘆”,怎么就能搶了我的飯碗?憑我這四十年的經驗,憑我這張嘴,這手藝,就干不過個毛頭小子呢?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牛師傅。
著急上火。牛師傅的嘴都爛了,再做起廣告來,疼得直咧嘴,直咧嘴也得說,不說誰知道咱的手藝,不知咱的手藝誰還肯光顧咱的生意?可是牛師傅發現似乎廣告做得越賣力,生意就越差,而年輕人越是悶頭干活一聲不吭,生意卻越來越好。真是奇了怪了!
牛師傅火冒三丈卻終不得要領。
牛師傅的喊聲越來越大了,唾沫星子雨點一樣下起來,以至前來補胎的人不得不撐起傘。
“雨”越下越大,人們卻越來越少。終于有那么一個晚上,牛師傅偃旗息鼓無可奈何地收攤了。
一個月后,人們偶然發現,另一位補胎師傅在城市的西街口出現了。手藝也是相當的高超。有人說好像是以前的那位牛師傅,有人就質疑:不對不對,二人雖然手藝差不多,但是那個牛師傅整天胡吹海吹,手里的活兒未必能趕上嘴上的話,你看人家這位師傅多實在。整天只顧埋頭干活,沒用的話一句不說。有好奇者就過來打問,這位師傅您貴姓?補胎師傅頭也沒抬,繼續著他手里的活計,只是憨憨地說出一個字: “實”。來人滿意地點頭而去,走了一段路才回過味來,這百家姓里有姓實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