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貌修飾”是很多女生上高中住校以后常做的一件重要事情。在家里,即使孩子的相貌缺陷已經明顯到了不孝的地步,父母還是會不負責任地進行蒙騙:“美得很,這樣才健康,以后會長變的。”脫離父母,沒有人進行蒙蔽,美容就忽然被擺在了臺面上。
聞道有先后,術業有專攻,每個女生根據本身相貌的底子來選擇主攻項目:有人主攻減肥,有人主攻美白,我主攻瘦臉。
我一直認為我爸爸媽媽的年代是最幸福的年代,因為那時候的美女都有一張銀盤大臉,而我卻生活在一個小臉時代。我小學的時候,曾有一首可怕的兒歌一直伴隨著我:“大頭大頭,下雨不愁,人家有傘,我有大頭。”這其實并沒有給我造成多大的童年陰影,我反倒覺得波浪鼓一樣的身材比例頗為可愛。我初中的時候,有一個同學給我念了一篇報道,說科學研究表明:史前的人擇偶都會選擇小臉,而未來人的臉比現在的人小30%,她無限惋惜地評論道:“你們這些大臉以后會被機器人集中銷毀的吧。”我便當頭一棒地接受了“大臉”的定位。我高中的時候,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有一張小臉。
一年以前,我見過一個和我同齡的異常美麗的平面模特,我請她吃口香糖,她擺擺手說:“吃了臉會大。”我那時覺得這個女的肯定是瘋了,并廣為散播這個笑料。而一年之后,我一見到人就會伸出一只巴掌……丈量別人臉的大小,并說:“天哪!你的臉好小!”許多人躲閃不當,把我的美意變成了掌摑。我在和人正常對話的時候,一看到別人瞳孔里我的臉的映射圖像,就會立刻激活強迫癥:“這道題確實應該這么解……那么請你鄭重而誠懇地告訴我,我的臉是不是已經大到了讓你不安的地步?”
高中軍訓的時候,我決定瘦臉。我以為瘦臉就是減肥,于是睡前的七個小時我都不吃東西,晚自習的時候安靜的教室就只聽我的肚子表演空谷傳音。這招果然有效——對于臉以外的部分,軍訓打坐的時候我都能摸到自己的肋骨,很像壁畫上面的釋迦牟尼。但是臉卻因為水腫而愈發地大了,所以當時我的整體形象很難下定義——是個很瘦的胖子。
瘦臉的第二個周期是局部瘦臉,我聽說黛安娜王妃每天都拍打自己的臉頰,我猜想這一定和瘦臉有著某種關聯,于是每個課間就開始噼里啪啦地拍自己的臉,覺得很像電視劇上無良男主角的懺悔戲,很想自己加臺詞:“我是個混蛋!我對不起你!”拍著拍著就會笑場。于是我就邀請我的同桌幫我打,結果有一次老師看見,震驚地制止了她的行為。
現在,我仍熱衷于嘗試各種瘦臉方式,并勇于發明著。但實際上,我對于大臉并沒有真正的惶恐了,瘦臉從一項事業變成了消遣和游戲。我不擅長棋牌,我不玩游戲機,我不迷戀發短信,我每天躺在床上總結一天的生活,那叫一個“也無風雨也無晴”。所以我的人生(至少是住校人生)需要一些浮動指數。看過《BJ單身日記》的人應該記得書中的女主角記下每天的體重,一年過后,她的體重和一年之前沒什么變化,而途中我們卻經歷了那么多小小的驚險和小小的驚喜。
當我看到許多明星為了瘦臉而吸脂而拔牙而削骨,我反倒覺得有點過了。不過是一場游戲一場夢,他們卻用金山游俠修改游戲程序,直接通關看結尾動畫。
就算我天生一張巴掌臉,我還是會在身上找其他的部位長吁短嘆要死要活,因為每個高中女宿舍都是一間美容院,只有在里面自給自足地努力過一番(即使只是口頭上),讓自己更美麗,走出美容院時才如此得意。
——選自《芳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