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著明白裝糊涂：那一場不見硝煙的離婚大戰平安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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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10月1日，我和丁輝結婚了。當時，我剛畢業兩年，在一家裝修公司做室內設計師，丁輝在市里一家中學當老師。丁輝是那種少見的戀家男人，對結婚很向往，老在我耳邊描繪我們小家的美好藍圖。他說：“咱們都沒結過婚，多新鮮呀，從此，我和你每天都能在同一個清晨同時醒來。而且，你還能穿上盼望已久的婚紗，不結婚，你哪有這個機會？”

關于婚紗的美好想象在那一刻徹底忽悠了我，于是在一個陽光燦爛的午后一起去領了結婚證，我成了丁某人的太太。

我們的家在我單位附近，是100平方米的大二居，有大大的飄窗和露臺。他老爸把一輩子的積蓄掏出來給我們付了30萬元，剩下一點兒貸款，每月供600元，很輕松，沒有什么壓力。

新家的主色調是春天的那種草綠，我設計的，因為熟悉門道，省了不少裝修費用。朋友來家里參觀，稱贊說你們家都能做裝修公司的樣板間了。朋友的羨慕讓我挺知足的，幸福的生活，不就是和自己喜歡的人，呆在自己喜歡的家那么簡單嗎？

婚后，我們沒有要小孩兒，家里也不開伙，因為我倆都是極度怕麻煩的人。晚上吃飯，就在小區里的餐館解決，叫兩三個家常菜，吃得有滋有味兒。

只是，他不善理財，他管賬的那幾個月，常常弄得家里入不敷出。而且，他也不做家務，衣服不洗，家里也不打掃。嘴上還振振有辭——他在家的時候他媽沒教過他。我怕麻煩，但是更怕的是臟。而且，既然嫁了，總不能不做飯不生小孩兒之外，還不收拾家吧。所以，只好把這一切都承擔起來，像個蜘蛛一樣，辛苦地營造我和丁輝簡單而無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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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5日，我生日那天，丁輝接我下班，我們一起吃我喜歡的泰國菜，然后我們在酒店開了個房間，渡過了一個無比溫馨和浪漫的夜晚?；楹蟮倪@幾年，每次一到我的生日，他都仔細幫我安排好。很多事情，做一次其實很容易，但反復地、細致地堅持，我覺得就是真愛。一個已婚女子，能得到自己丈夫這樣的重視，就是對婚姻最高的獎賞。

我的性格和丁輝的性格，都屬于那種開朗的、比較沒心沒肺的人，經常開一些玩笑。和他窩在客廳的沙發上看DVD，看到別人離婚的劇情，他也會一邊吃薯片一邊來一句：“咱們離婚吧，你重嫁，我重娶，又可以再過一把婚姻的癮。”我就搶過他的薯片，一口氣吃光：“好呀，我肯定有很多人追，可你，誰要你？”他就會嘿嘿地笑，裝作很悲憤：“到時候真離了，你可別后悔?！?/p>

沒想到，這樣的玩笑成了真。

從來不來我們家湊熱鬧的我媽一天神秘兮兮地跑來家里，說她在公園晨練的時候看到丁輝和張梅很親密地走在一起。我媽曾是丁輝初中時的老師，那時的他調皮搗蛋，給她留下的印象很壞，這也是我媽一直不喜歡他的一個關鍵原因。那個張梅，和丁輝是同班同學，所以我媽也認識。

當時我還在睡懶覺，丁輝確實一大早出去了，他說他去健身。我頭痛起來，每當我不知所措時，我的頭就會痛。跑到按摩中心做按摩，在一片寧靜的舒適中，我熟睡如嬰。愛情最大的痛苦是，當你還當他是惟一的時候，真相往往是，你不過是他的二分之一。還有另一名女子，正以愛情的名義，分享著原本屬于你的丈夫。

按摩師輕輕地叫醒我，說按摩時間已經到了。清醒的一刻，我已經有了主意。

我打電話給我媽，詳細問了當時的情景，當確定只是她一個人看見了丁輝的外遇后，我果斷地說：“媽，在我沒有想好是否要離婚之前，你要保證對任何人也不能說出去。”我知道我媽這個人，她一定會憂心忡忡，然后四處向要好的朋友打聽該怎么辦。這樣一來，就算我不想離婚，也必須離了?；橐鍪嵌嗝此饺说氖?，背叛開始的時候，如果只有最親的人知道，它還有挽回的必要。不然，我怎能面對自己的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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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跟蹤丁輝，然后看到了張梅。有點兒失望。原以為會看到一個妖艷的女子，卻原來不過是一個平凡的女人，素淡、清凈。男人的品位，還真是說不清。在電影院陰暗的角落，丁輝偷吻了她。不是我熟悉的那種平和或熱烈的吻，他慌慌張張，像個只有十幾歲的少年。

這個美好的瞬間徹底擊敗了我，他們共同擁有如花的青春，而這種關于青春和初戀的記憶有誰能抗拒得了？那一刻，我理解了丁輝，只是，我也必須捍衛自己的婚姻。這是我的城堡，如果我不想放棄，那么誰也不能得到它。

丁輝開始頻繁外出，我不問，裝作很容易就相信了他的那些幼稚的謊話，假裝無知無覺。同時，我媽通過她的關系網，幫我打聽到原來張梅在半年前離了婚。她已經向他攤牌，說她不喜歡這樣偷偷摸摸，如果真的愛她，丁輝就應該先離婚。

這是精心安排的婚姻保衛戰的第一招。讓偷情男女進行無障礙的偷情，我給自己足夠的等待和給他們足夠的時間。時間會讓他們的問題逐漸暴露。否則，如果我一開始就極力阻止，他們一定會不顧一切地在一起。人天生都有逆反心理，但我沒有給他們這樣的機會。

丁輝在家里越來越焦躁不安。喝水時，他倒翻了杯子。攤開報紙看一個多小時，他也翻不了一頁。我像從前一樣，溫柔地待他，假裝看不見他心里洶涌的掙扎。一邊是情人，一邊是妻子，他很難選擇。

晚上看電視，看到離婚的鏡頭，我突然還像從前開玩笑一樣說：“要不咱們也離婚吧，你重娶，我重嫁?！边@是一條危險的梯子，我知道丁輝會順著它爬上去。但是我給他，因為如果我不說，他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下定決心攤牌。

這是我的第二招——主動出擊，當然，是用開玩笑的形式。丁輝的眼睛果然一亮，馬上接過話去，支吾著：“我，我對不起你。我在外面有情人了，房產歸你，我們好聚好散吧?！蔽衣犃耍阂肿∽约旱膽嵟匝b作開玩笑一樣揪他的耳朵：“好呀，我也對不起你，我也有情人了。房產歸你，呵呵?！?/p>

他沒反應過來，看著他驚訝的臉，我哈哈大笑，說：“騙你的，就許你開玩笑，不讓我開玩笑呀？”丁輝頓時松弛下來，認真地說：“我不是開玩笑的，我真的有情人了，我們離婚吧。”我咯咯地笑：“怎么，你還當真了？你這個人，怎么開不起玩笑呢？”

我和他打太極，讓他的離婚要求混亂得像一鍋粥。我就是裝作打死也不相信我們會離婚的樣子。最后，丁輝惱怒了，說：“我要怎么說你才相信，我是認真的，我們離婚吧，我把房產給你！”我安慰他，像母親哄一個孩子，說：“好了好了，如果我們真的離婚，那你給我的房子我要了，還不行嗎？”

丁輝沖了出去，我追到門外，遞給他一把傘：“天氣預報說有陣雨，你帶一把傘吧。”丁輝甩開我的手，逃跑似地沖了出去。

我盤腿坐在客廳的地毯上，一根接一根抽煙。我是從不抽煙的，但自從知道丁輝背叛我的那一天起，我學會了抽煙。因為我需要思考，思考太多太多的難題。

這一場不見硝煙的離婚大戰，讓我心力交瘁。把悲傷掩埋，偽裝無知，這樣的斗智斗勇，這樣的無數次接近崩潰邊緣，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值不值？

房子——這是第三招。我知道以丁輝的善良，他一定會在攤牌時主動把房產讓給我，以達到自己良心的平衡。而張梅，她一定不愿意，當年離婚，她就為了房產和前夫爭得頭破血流，最后也沒有得到。她不會放過第二次機會。

我再一次巧妙地把他們的關系推到風口浪尖。所有關于婚外的情感，不外乎這樣。起初是美好的愛情，然后是離婚大戰，然后是財產大戰。我只不過，動了一點兒心思，把他們愛情的過程縮短，而把矛盾、爭執的過程拉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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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丁輝回來了，天氣預報很準，外面下了雨，他淋得渾身透濕。在他推門而出的時間里，我仔細推測他和張梅的進展。第一種可能：他對她說，他攤牌了，把房子給我。然后張梅不同意，要他必須拿回房子?；蛘?，第二種可能：張梅說，房子不要就不要了，我肯同意離婚就好。這些推測把我的腦子變成一堆漿糊，誰知道呢，什么都可能發生。

我拿出一條干毛巾，一邊給丁輝擦干頭發一邊說：“你上哪兒去了，叫你帶傘還不聽?！蔽野阉械耐纯嗪鸵苫蠖际掌饋?，就像任何一個恩愛的妻子對遲歸的丈夫所做的一樣。我給丁輝放好洗澡水，他失魂落魄，喃喃地說：“我打了她一巴掌，她怎么會變得那么貪婪，一定要奪走你的房子。青春也回不去了，愛情怎么成了這樣？”

他說這話的時候，我站在虛掩的門外，準備給他送睡衣。淚水涌上了我的眼，都過去了，我的婚姻保衛戰。這就是我那有點兒小浪漫的丈夫，帶點兒孩子氣和對初戀的幻想。我愛他，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丁輝睡著時，我悄悄起來，一個人來到露臺，抽此生最后一枝煙。想起一個寓言：在一處地勢十分險惡的峽谷，峽谷間有一座索橋。有一天，有兩個人來到這里——一個瞎子，還有一個健康的人。瞎子不知峽谷的險惡，他心平氣和，十分平穩地通過了。健康人十分緊張地硬著頭皮走上索橋，到了橋中央，他看到腳下的萬丈深淵，面如土色，一不小心跌下橋去。

婚姻有時就是這樣，糊涂一點兒，你會輕松地穿越險惡的峽谷，到達彼岸。哪怕，你是揣著明白裝糊涂。

我和丁輝悄無聲息地和好了。我開始請求他管賬，也不再外出吃飯。兩人買了菜譜，專心研究做飯。這一場平安著陸的離婚戰，讓我審視出我們的問題。日子是瑣碎的，我把家庭責任都留給了自己，這變相地讓他失去了責任心?，F在，該輪到他做一只勤勞的蜘蛛了。

丁輝一點一點地學，他學著買菜、做飯，閑時打掃屋子。連我的內衣，他都爭著要洗，慢慢地把我們的生活經營得很好。我開始逼著自己學會懶散、自私一點兒，學會享受他努力為家庭付出的成果。曾經，在最困難的時候，我想過，我把丈夫從張梅身邊搶回來后，再由我來決定要不要丁輝，這樣才公平。現在，丁輝的行動讓我看到了他的誠意。

又過了一個月，我的心慢慢穩定，就慢慢調整我們之間對家庭付出的平衡?；橐隼?，誰對婚姻有百分百的責任心都不合適。最好的平衡是各占百分之五十，大家就像一條繩上的兩只螞蚱，誰也不會掙脫婚姻這根繩子。

再一次和丁輝看電視而碰到離婚的劇情，我輕輕說：“以后我們都不許再開離婚的玩笑，好嗎？”他轉過頭，抱緊了我，很久都沒有松開。他回來了，真的回來了。我一動不敢動，生怕驚走了這樣的幸?！?/p>

責編/王 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