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河穿梭化我 青春的胸腔里
喝淮河水長大。枕著淮河濤聲入眠。卻不能把淮河這架大琴擁入懷中鏗鏘擊響。
一千多公里的淮河。一千多節歷電的斷章。每節斷章里都寫滿祖先的希冀、水鳥的叫聲、秋風刮響蘆葦的蒼茫。嬉水的鴨鵝只是這章節里小小的標點。
淮河岸邊,以耕地為生的人把夢埋在岸邊肥沃的土壤里。春天的犁鏵掠過泥土的聲音壓低了淮河的晨霧。從河南桐柏山流過來的淮河水。一直流向遠方。
淮河承載的風月與母親歷經的蒼涼一樣沉重。傾聽屬于淮河的血管。淮河涌著她一腔熱血抱著她畢生的希望馬不停蹄地向前開道。前方是淮河的前世。
淮河,已滲透村莊的月光和莊稼的囈語。
蒙洼的黃牛是沉淀的銅
躬下身來的時候。陽光也就勢彎了下來。一頭蒙洼的黃牛用它的軀體留下一小塊陽光供自己的靈魂安憩。
它靜臥在這片受災的土地之上。用勞動的體溫來焐熱它一直崇拜和熱愛的村莊。村莊開始溫暖了。村莊溫暖的地方成為牛做夢的地方。黃牛是村莊最亮的那部分。
一頭黃牛就在吃草的瞬間。還不忘用眼睛的余光來打量近處的村莊。一座很小的村莊在它純凈的淚光里變得沉重而龐大。村莊是牛的靠山。牛的力量來自村莊。牛一聲不吭。牛只管低頭耕耘,挺直的腰桿把沉重的農活勒進光禿禿的背里。春去秋來,牛用接近死寂般沉默的勞作來完成與村莊和田土的交談。
在耕地的時候,一頭牛發現了土地的秘密。土地的浩瀚和博大讓牛充滿自信。,它和犁鏵一起把秘密裝進希望的種子。黎明前的亮光多像一頭黃牛的靈魂。飄忽在蒙洼充滿洪水味的氣息里。
干活。干活。這是黃牛銘記于心的使命。黃牛的一生是匆匆勞作的一生。它和母親一樣,和災區人民的命運一樣。到生命結束的時刻,不忘與受災的土地緊緊地抱在一起,抱成村莊的風景。一輩子的沉重就平攤在受災的土地之上,抗衡的眼角還朝向太陽升起的遠方……
魚是淮河里活躍的音符
淮河里的魚只有在夜深人靜時,才肯用它輕盈的尾巴。彈奏月光、。在整個淮北平原上都能聽到那種來自淮河上的光鮮的、悅耳的聲音。
這樣輕輕一彈,淮河更顯沉靜,夜色被彈淡了。霧被彈薄了。遠遠近近幾處如豆的燈火次第萍亮。魚成為淮河的音符。準河成為夜的序曲。
淮河的開闊在四季的輪回里,呈現出磅礴均氣勢、淮河把胸懷敞向守望家園熱愛生活的人民。人民是淮河永遠的兒女,岸邊的沃土里埋藏著祖先的憧憬。瞳憬和淮河保持一致的溫度。當風吹綠淮河兩岸,淮河才略微掀開美麗的面紗、魚禁不住浮出水面,把頭伸進陽光的骨節里。傾聽天籟之音。
淮河沉睡在歲月的溫床里。上帝發怒了,要用閃電和暴雨的鞭子將淮河抽醒。淮河發怒的時候。整個淮河水都是淮河的怒氣。淮河輕輕把一間房子握在手里擠碎。把幾千畝蔥綠的田地當成罪惡踩在腳下。
意境里的水草能摸清淮河的古怪脾氣嗎?游動的魚兒能知道淮河的心事嗎?沉淀久遠的黃沙是淮河幾個世紀的睡眠嗎?
淮河無語。無語的淮河絕不是沉默,它仿佛在另一種靈動的意境內闊談真諦。歷史的淮河永遠要超過淮河本身。。
從淮河里打水建房,在淮河里洗衣,在淮河里撈沙。一條淮河里孕育著愛情、命運、人生、苦難、想象、希望、童話、哲學和永不枯竭的時光。淮河成為光的影子。淮河成為歷史永恒的回聲。當春天來臨,濃裝淡抹的晨霧打開淮河的想象。霧中的魚是穿透天空的力量。
洼地是高高的靈魂
這些莊稼是洼地伸出地間的手掌。每年春天農諺的風和嫩綠綠的手掌,輕撫整個三月。輕撫得讓農民心安理得地沉醉。
醉了,就躺在洼地上。把樸實的心跳貼在洼地肥沃的心跳上。一粒種子是洼地最小的一顆心跳。躺在洼地上的時候,洼地很靜。自己也很靜。靜得仿佛自己就是洼地的一部分。飛翔的鳥仿佛是洼地出窩的靈魂。
我的母親和更多的鄉民都始終眷守著這幾千畝洼地,從她們額頭上摔下的一滴汗緊緊抱著洼地的一粒土,從她們鐮刀和鋤頭上映射的光緊緊抱住洼地上的露珠和太陽。長相廝守。一直延續到其中幾個或更多的鄉民沿著風走向洼地的深處。
洼地為了表達對鄉民的深情。用一大堆一大堆的碎土擠在一起,高高地。凸出洼地的視野,這種情結叫墳包或土崗。
洪水吞噬洼地時。我的母親哭了。她來回無數次蹣跚在土埂上,最后坐下來。用手撫著莊稼,就像小時候撫摸我被雨打濕的頭。她矮小的身子縮成一團。一只避水的刺猬呆呆地望著她。她們一起成為洼地上最感人的風景。
被洪水浸泡三月的洼地沒有讓農民絕望。
洼地具有了更豐富的內涵和深度。從此。洼地的胸膛朝天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