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藍的詩

在你要去的地方

在你要去的地方，親愛的

我需要一個未被人間碰過的名字

跟你交換。

空房間里的灰塵

密林中的鳥。

已經飛了。而灰塵

又被覆蓋上更厚的。

群山在我的眼皮下坍塌。凡被你看到的，

都俏悄縮回了手指。

像是守在蠟燭旁的死去的臉。

那滴著雨水的笑聲，用我今天的

悲傷覆蓋它。

當我在廚房抹去盤子上的油膩，

眼睛里突然涌出淚水：

世界啊，我還留著她……

良知

詩人啊，你想像力的翅膀

在通往高超技藝的途中

——拐了彎兒

無題

灰色的天井。秋天沉到了

井底。一棵榆樹——你還記得嗎?

樹葉上密密麻麻的蟲眼

為了漏下夜空里的星星

那是農泵的小院，寧靜的上午

沒有人，也沒有時間的動靜

我曾給你寫信，多么遠啊

隔著磨損的面孔，你爽朗的

笑聲。一個人能夠留下的也許

是這個：

一點點

失手跌碎在往昔石頭上的

夢想的碎片——

它們，或他們

它投身于一道深谷猶如

陷入一場昏迷

而山谷盛開，迎接它

以刺進的姿勢所屈從的認識

年邁的苔蘚關閉潮濕的縫隙，隨著

一陣明亮燦爛的來臨

……喊著它的名字死去!

泥土落下。那最黑的棺柩

夢見了琥珀里輕輕起飛的它們

曾經不真實的花兒。

啊，蜜蜂!

記事

你正在穿越這個夜晚。

陵墓。和榔榆林。

滲水的磚縫涸濕著紫金花

竄動的黑色火苗——裹著你

沿著一個有節疤的身體

那里，傷痛深處一窩金色蜂蜜

是夜晚而不是一座荒涼的城市。

你在某個屋頂下的途中

房間在深夜移動。

慢慢走著的一顆星。

給他

天橋。車流。都市半空中的隧道。

——列車慢慢啟動

這片高樓的叢林被另一輛

時光的輪子拖走：一顆星在天空顫動。

我的手指慢慢變涼，當它從山楂樹的陰影

抽回，帶著雨珠和夜晚的寧靜

當它在你的唇邊輕輕停留，一道

閃電照亮幽暗晃動的車廂，我的臉

貼在車窗上，喊你的名字

——眼里滿是淚水

列車掠過的窗口，我那樓上的

燈光，陽臺上晾曬的衣服在微風中

像一片潔白的翅膀要飛走!

——哦，再見!都市里的山谷

再見!燈下不眠的人……遠去了

漫長的沉寂跟隨在鐵軌后——

命運將把我運送到何處?

呵，我的頭還枕在你的肩上

蔚藍!布紋的波浪在翻滾

沉船開始搖晃，一場暴風雨

浸透了我的四肢……是你嗎?

我那地上的樂園，像一朵花兒彎向你的

我那沉睡的青春，要跟一個

從未被觸碰過的夜晚交換——

你可愛的臉還深埋在我的胸前

在心臟上起伏，傾聽

這場秋雨的浙瀝，車輪的飛奔

——朝向世界的完整……

(選自《太湖》2007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