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橄欖窗子熟透了
停下停不下的
都來聽聽風說話吧
即使你是沒有歌唱的
即使你貧窮得只有土壤
即使你沒有其他的出口
但我相信的 真的相信
那扇唯一的門 裝滿所有的花
青蛙愛上了紅玉米
如何愛呢 怎么愛
一個和池塘一樣地深
一個和屋檐一樣地寂寞
你是綠的我是紅
你有四季零碎的疼痛我有滿塘發慌的水波
秋的雜談說著說著就成了冬的晦澀
扳著手指一起等吧那陣南北走向的風
終會在最暖的時候緩緩吹過
就這樣把我們
一一吹過
冰結得很厚
冰一定想將什么帶走
仿佛要帶走三兩年的冬天
我會偶爾在午后閑坐 想起你
翻不動手上的書 看不進窗戶里的風景
我只是想著
每天早晨看見的那么厚的冰
那么厚的冰 都帶不走的你
自由而溫暖
這才是你
讓薔薇去清點你的分秒
讓太陽去搭救你的影子
讓一朵花一壺酒
讓蕎麥香都到你的河流里去
除去這些 我再也布置不出什么
我聽憑自己說沒有你的房子
是太空太空了
有雪經過
那一場帶走了睡眠和時間的雪
就像梨花布滿全身
就像骨子里喊也喊不出的
咒語
我會穿過你的影子被你帶走
古老的陽光又灑在玻璃窗上
我想 我要用詩歌的方式
和你描述這個剛過去的春天
一切如此逼真
情節開始之前 情景本身就已感人
華麗的悲喜劇 我們愛 我們溫暖
我已丟失的還沒有找到
而你想施與的 還攥在手心
如此簡單如此簡單
天堂在一張紙上我觸摸不到
卻終日在那里生活
我相信短小雨季的力量
它能墊高我腳下的路催促凍土的返青
那個再也撐不住的舊花瓶
會在某個哭然的午夜碎成鮮花乍開的樣子
你不會失去你的年輕 因為
我即將擁有你的蒼老
我要你坐進黃昏的陽光
靜靜地仿佛你不存在一般那樣地坐著
天會悄悄暗下來 星斗也越走越近
你會恰好碰到我 一個不愿回家的人
一個愿意用青綠的麥子 置換金黃的
討債人
儲藏一枚果實在心里 為你
不埋下土的果實 不發芽不開花的果實
那只是不為人知的果實那么透徹而清醒
燈心草負責開啟黑暗誰看到光亮都不要宣布
愛是夜的秘密就像黑是它的秘密一樣
我的骨骼我置放生命的碟子
還有一切敲擊的聲音 月光里的仙子
今夜都將不睡
魚游走露水歸來
所有的數目都被你清點你說關燈吧愛人
世界的溫度適宜讓愛生長
花園里的花是花園的指甲
你定期過來定期帶走一朵花
還有我的一點點疼痛
你是最夜最夜的影子 帶著某些含鹽的信仰
你橙色的光陰 被我指尖的紋路拂過
時間所剩不多 大片的冬天在等待消磨
我的紙包著我們的火
我們密切地相愛 卻誰也不說
白里透紅明月照
人來
人又走
你是人走茶涼之后的
廢墟里的小火焰
我能怎么說
我能怎么說
我除了說好溫暖
不要熄滅
我還能怎么說
給午夜一盞花瓶
給花瓶一份精神
給精神一場雨
給雨一整個夜晚
循環往復的并不是擁有
是擁有之間的那些方向
那些充滿快樂的投奔
那些身中箭頭的希望
白里透紅的明月照
明月照是由我命名的
你的面龐
我們是隔山膈水的好姊妹
做一樣的夢拖曳一樣的裙子
緣著輕緩的河流走
那年的暮色里 我們都是多么希望
不曾丟棄過什么
也不曾把什么尋找
把自己變小很小那么小
就像針線籃里的一顆紐扣
某個下午被你心愛的女人拿起
縫到了你的胸前
從此風不落雨不落我也不落
最后一顆紐扣衣服都破了
也不落
你別再疼了
小溪會把你哭泣的臉孔帶走
接著你就是快樂的人
小溪會到林子里去
會到山和山的縫隙里去
或許還會到某個人的心里去
你該會覺得熟悉的
當她看著你她了解你全部的傷悲
很多的孩子更多的童話
這個世界的早晨都是孩子統領的
所以你必須相信六月天孩兒面
六月說起下雨的事情
就像孩子說起童話他們說
雨水沒落烏云就散盡
而水沒過大地就開花
(選自《芒種》2007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