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城市改造,我家屬拆遷之列。搬家時胡亂將書稿捆在一起,扔在汽車上。待到新居安定下來后,才有閑心整理一下,哪些是上書架的,哪些是存卷宗的,哪些是當廢品賣的。偶而撿到一本薄冊子,封面的白紙由于歲月的浸蝕呈片片的淡黃色,書背上的書釘已經生銹,書名日《南陽文聯通訊》。作為文聯機關,這類通訊的冊子太多,多數“官樣”文章,作為私人亦無保存價值,我隨手將它扔到屬廢品的書堆里。過了一會兒,我又想,在我退休時清理辦公室所存文書已將這類冊子移交給單位,怎么惟獨這一本漏掉呢?為了解疑,我又將這個冊子撿了回來,打開一看,首篇是南丁的文章“寄希望于南陽”。這使我回憶起南丁的這篇文章是應我之約而寫的。那是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我在文聯負責協會工作,為了加強與會員之間的聯系與溝通,創辦了《南陽文聯通訊》。為了取得省文聯的支持,我請南丁同志寫篇序言,南丁欣然命筆,不久寄來了這篇文章。南丁不僅是省文聯的領導,更重要的他是個受人尊敬的著名作家和培育青年作者的育花人,他上個世紀七十年代初曾插隊落戶南陽,結識了不少南陽文友。我記得1986年南丁攜夫人和女兒來南陽,住在白河賓館,我將南丁夫婦安排一個套間,給他女兒(何向陽,省作協副主席、省社科院文學研究所所長、魯迅文學獎獲得者)單獨安排一個單間。第二天早晨我去賓館陪他,見房間打個地鋪。問其原因,他說女兒夜里住單人房間害怕,跑過來要和他媽媽一起睡,我只有讓她們睡在床上,我打個地鋪。至于南丁夫人和女兒的去向,他說起早就去市郊找我們插隊落戶時的房東家,看來他們全家對南陽的感情有多深啊。正如這篇文章的開頭。
“七十年代初,我全家先后在白河岸邊,伏牛山中插隊落戶,三年有余。之后,我常去走動。白河水里的浪花,伏牛山上的綠樹,對我來說,都是難忘的。
南陽的山水好,盆地大約都是出人才的寶地。遠的不說,只說當代,就出了幾位赫赫有名的詩人、作家和學者。我插隊回來后,仍常去走動,怕是想沾點南陽寶地的寶氣。”
由于他曾在南陽這一段的經歷,當時身處最艱苦和失意的年代,因而他對南陽印象最深,后雖出任省文聯主席之職,在縱觀全省當時文藝創作的情況時,對南陽情有獨鐘,談起來如數家珍。
“我在估價咱們河南當前的文學創作情況時,常愛說:小說出在南陽。這是否有點感情因素在起作用呢?也未必。喬典運的小說,是人們熟知的。還有李克定、田中禾、孫建英、周熠、馬嶺、殷德杰、馬本德、曲范杰等,他們的小說也各見功夫。當然,周同賓、劉先琴、廖華歌、王俊義的散文,也各有建樹。還有曲藝,蘭建堂、袁清岑諸位,在我省也屬于拔萃之列。近年又冒出個谷建成的曲劇《兒女傳奇》不徑而走,廣為傳唱,頗具影響。作者如伏牛山上的樹,成群結隊;作品象白河水里的浪,層出不窮。南陽的文學藝術創作,從宏觀上看,有那么~股氣勢,煞是喜人。這些等等,除了作者本人的努力外,也還要給南陽文藝界做組織工作和編輯工作的諸同志記上帳,才算公平。他們是無名英雄,他們默默無聞的工作,應當受到尊敬。”
《躬耕》是南陽惟一一份文學刊物,它是培養南陽青年作者的苗圃,南陽出來的作家,不少第一篇作品是被《躬耕》推出的。但辦刊過程是艱辛的,經常遇到刊號和經濟問題,有時停刊,有時合刊,有時印刷質量低下等,這也引起南丁的牽掛,他寫到“讀到新近出版的《躬耕、青年作者作品專輯》,一下推出十六位年輕的作者,當然是件有意義的事情,令人高興。正如《編者的話》所說:‘青年作者的作品是稚嫩的,但他們是幼苗,是未來,是希望。’不斷地發現新作者,幫助幼苗成材,應是編輯工作的一項重大責任。這恐怕是毋庸爭論的。
《躬耕》既是南陽地區的刊物,讀者自然希望能經常從這個窗口看到我在上面提及的那些作者的新作。我作為一個讀者,就也希望能夠經常看到。不知什么原因,卻經常看不到。這使我略微有點失望。這里,我要向編者和作者提兩點建議。一點是對編者的:要善于團結本地作者,使老作者經常露面,新作者不斷涌現,新老作者銜接起來,組成自己的作者群,依靠的隊伍;一點是對作者的,不要把《躬耕》只當成《躬耕》編輯部的《躬耕》,也是自己的《躬耕》,應當有一種榮辱與共之情。為此,編者、作者團結一致,共同躬耕, 《躬耕》自會有生氣和活力,局面便會進一步打開。”
在這篇文章最后,南丁對南陽作者語重心長地提出了希望。“是否可以說,我們省的創作優勢在農村題材。但近年來,這種優勢未能更好地發揮。南陽也是如此吧?南陽作者多是寫農村的好手,作品的鄉土韻味是很耐人品嘗的。不足處是,近年來未能塑造出當代農民典型形象,時代氣息差。這里,就提出一個問題,盆地也要開放,不要被盆沿的伏牛、桐柏諸山脈擋住了視線,視野要開闊些,信息要靈通些,感覺要敏銳些,思想要活躍些。深深扎根于自己所立足的土壤,并不意味著閉目塞聽,兩眼只看腳下,雙耳不聞室外。”
這篇文章雖然很短,也可能是他信手寫來,但感情真摯、精煉概括地記述了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初的南陽文藝創作現狀。作為南陽文學藝術發展脈絡的一個佐證。為了能夠保存下來,我將它收集在我的自選集里。
2007年4月,我參加省第六次文代會,見到了老領導,老作家南丁先生,我將這個自選集送給他,并告訴他這個集子里收有他的一篇文章。還神秘地讓他猜一猜,南丁笑容可掬地脫口而出:《寄希望于南陽》。我聽后詫愕片刻,佩服他驚人的記憶力,接著是二人緊緊握著一雙滄桑的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