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蛇……蛇……”睡在上鋪的趙雪在噩夢中囈語著……
好多好多五顏六色的蛇爬滿道路兩旁的巖石,松樹、柏樹、草叢,到處都伸著蛇頭,往后退,再退,轉(zhuǎn)身,天啊!一條溪流擋住了去路,溪流中盤著兩條特大特大的青蛇,它們昂起頭望著驚慌失措的她,似乎要上岸向她撲來,她歇斯底里的喊聲怎么也奔不出喉嚨,頃刻間,只覺得大腦被蛇汁浸沒,身體向黑沉沉的深淵墜下……
“撲通”一聲,睡得正酣的同室女生們都被驚醒,接著便聽見“哼……哼……”的呻吟聲。
“誰?”一同學驚問。
“啊!是雪從上鋪掉下來了。”下鋪的英在黑暗中分辨出在地上發(fā)出呻吟的黑影是雪,便喊了起來。一陣鉆心的疼痛把她從夢魘中喚醒,睜眼看看,四周黑暗暗的。這是怎么了?在哪里?伸手觸到冰涼涼的地面。“啊!這這冰涼涼的難道是蛇?”
英跳下床,赤著膀子向黑影摸過去。“雪你怎么了?摔著沒有?”
“我……我……”這時她才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于是就抓住黑暗中英伸過來的手,“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一同學摸索著好不容易才把窗口上的那盞煤油燈點亮,昏暗的燈光里,雪那淚流滿面的臉慘白。
“雪,別哭了。快,我們扶她起來,看掉壞沒有?”英道。于是大家七手八腳地扶她起來。
“唉喲!”
“大家慢點!輕點!”英盯著雪那疼痛的樣子對同學們說。
“雪,哪兒痛?”
“就是這邊這只手臂和這邊腳。”雪緊緊地皺著眉頭,齜著牙道。
英接過油燈拿近看,“唉呀!”只見雪右手臂處一大片被擦破皮肉的地方正往外冒著血球兒。
“你站起來走走,看有沒有骨折?”英提醒道。雪慢慢地站起來,在大家的攙扶下挪步到英的床邊坐下。
“還算幸運,這么高摔下來還沒骨折,只是腳上這塊青包太大。”英邊說邊用手輕輕地撫摩著雪右腳膝下處。
“要不要喊老師來?好送她去醫(yī)院。”
“不,不要!待會兒就沒事了,再不能給老師、學校添亂了。”雪拖著哭腔望著大家道。
同學們一下子想起昨天發(fā)生的那件事情。便明白了“添亂”的含意,一時間大家都不做聲了。
雪不識時務地在一九六○年來到這個世上,母親不愿,也無奈地在那饑荒年代生下了她。家境貧寒,使她從小就飽嘗了生活的貧困和艱辛。
十三歲那年,雪離家到這所區(qū)中學讀書。
班上幾個女同學中數(shù)雪最小,發(fā)育也緩。她那單薄的身子撐著一張瘦長的臉,每當遭同學們欺負時,那對嵌在深眉下的葡萄似的大眼睛就撲唰唰地掉淚。
昨日,烈日當空,同學們氣喘吁吁地爬上龍卿山支農(nóng),大伙頂著日頭在田間奮力地給豆苗鋤草,你爭我趕。被鋤掉的雜草在烤人的陽光下奄奄一息,排列整齊的苗兒在陽光下茁壯成長。
“趙雪,加油!趙雪,加油!”
她抬頭望望大伙,他們都鋤上了頂,正在田邊歇氣,幾個男生望著掉尾巴的她喊叫著。她靦腆地擦擦額上的汗水,又努力地揮動著鋤頭,全力地加快速度。可那笨重的工具怎么也不聽使喚,討厭的汗水,不停地在她紅撲撲的臉上縱橫交錯地肆意流淌,瞬時,又匯合委屈的淚水,啪嗒嗒地打向正望著她嘲笑的苗兒。
“大同學去幫幫她。”老師站在田邊,左手叉在腰間,右手撐著鋤把,喘著粗氣道。率先響應的是勞動委員王強,他舞動著鋤頭從頂端倒鋤下來。英也幫她從中切斷鋤了上去……
中午時分,一位五十開外的老伯,彎腰弓背地挑著擔,顫顫巍巍地走過來,在一個稍平坦的地方放下?lián)锏兀魄拼蠡铮⑿χ坜鬯墙j(luò)腮大胡須,用洪鐘般的聲音喊道:“同學們!開飯了!”
疲憊、饑餓的大伙兒一窩蜂似的朝飯桶圍過去。“呵!真棒!羊肉加鹿耳韭湯等于‘共產(chǎn)主義’了。”一男生調(diào)皮地喊道。
一瞬之間,滿桶肉湯一掃而光。最后上前的雪只舀了少半瓢清湯。這時強說道:“雪,來,我分給你一些。”
“不,不。”她邊搖頭邊往側(cè)面躲著碗。后來英過去硬分了些湯菜給她,道:“干饃饃咋吃嘛!”于是她倆就到一棵柏樹下坐下來開始細嚼慢咽了。
夕陽開始拼命地噴灑最后的余光。同學們沿著陡峭的山路,像燕兒歸巢似的朝山下校園走去。俯視山下,校園依山傍水,坐落在綠樹蔥籠之中,白龍江宛如一根潔白的哈達在學校身旁飄蕩而過。
微風輕輕地吹干他們?nèi)淼暮顾娏业南﹃柺寡┫蚵放粤质a處挪步。林中一棵大葉樹旁,一朵鮮艷的百合花在朝她微微點頭。她驚喜地向它靠近,“啊!蛇!”一條一動不動的蛇抬頭望著她。最怕蛇的她驚恐地倒退兩步,嘴里發(fā)生變調(diào)的聲音“蛇……蛇……”
聞聲趕來的是強,他勇敢地撿起石頭,朝它們打去,一下,兩下……
這時,英急忙過來,抓住呆僵在那里的她調(diào)頭就跑,可她哪能跑得動,腿軟得已經(jīng)不聽使喚。英只好將她連拖帶扶地拖走。
雪剛跨進教室門就聽見強在講述斗蛇新聞,“嘿,怪不怪?昨天雪碰見的是兩條睡在一起的蛇。我剛打了兩石頭,它們就各奔東西了,弄得我打了這條,顧不上那條,究竟打哪條也不知道了。結(jié)果呢!打死一條,跑掉一條,真是太可惜了。”強道。
“糟了,糟了!那是交蛇呀!遇著交蛇要兩條都打死。不然會倒霉的。我還聽大人們說過:見了交蛇可以喊樹名,喊到哪根哪根就得死,人千萬不能應,不然,人不死也得脫層皮。”一女生道。
“完了,完了!強你怎么撞上這事?”又一男同學道。
“我才不信,怪哉!你們打胡亂說。”強不信地說。
英說:“雪誰都沒喊,當時她被嚇得怪叫;只聽見她喊蛇……蛇……是強自己去打蛇的。”
這時。雪用盈滿淚水的雙眼望著大家,似信非信地說:“我,我不知道。”接著,那委屈、內(nèi)疚的眼淚便嗒、嗒嗒……地掉下來。
“你還哭啥!要不是強,我看你恐怕要倒霉了。這下強就得特別小心了。”虎班長是強最要好的朋友。他望望雪,又瞅瞅強責怪道。
“當……當……”上課鈴響了,老師挾著教本朝講臺走去。雪連忙擦擦溢出眼眶的淚,坐正身子。
在一個沒有陽光的下午,天格外悶熱,灰色的霧幕籠罩著校園,天顯得特別陰沉。李老師布置完作業(yè)就拖著懶散的腳步,打著呵欠回寢室去了。靜靜的教室里好似撒了把瞌睡蟲,不大工夫,許多同學就伏在桌上睡著了。
雪右手拿筆托著腮,左手搭在桌上,側(cè)斜著身體也進入了夢鄉(xiāng)。突然,“乒乓”一聲,把她從朦朧中驚醒。她感到有樣東西從頭上劃過去。定神一瞧,啊!是一個血肉模糊的手指頭在地上突突突地亂跳,轉(zhuǎn)過頭去看:啊!天哪!強的右手指頭完全不見了,剩下血淋淋的一把筋,鮮血亂噴,他離開座位,站在巷道上,用左手死死地捏住右手腕,牙齒緊緊地咬著,臉色由蠟黃變成慘白,渾身不停地顫抖著……
一時間,教室里亂成了一團。虎跟其他男同學一下子圍過去,盯著他血淋淋的手不知所措。女同學們被嚇得幾步逃出門外,哭的哭,叫的叫。這時,哭鬧聲驚動了老師,聞聲趕來的校長鐵青著臉,驚慌失措地和教師們把強送往醫(yī)院。
強平時愛去河邊炸魚,他父親是生產(chǎn)隊保管員,所以書包里經(jīng)常藏著從他父親那里偷來的雷管、炸藥。他今天本想點燃雷管,把同學們驚嚇一下,可哪知還沒來得及丟開就在手上開了花。
雪躺在英的床上無論如何也無法入睡,眼前又浮現(xiàn)出那沒有指頭的血淋淋一把筋的手,地上突突突的血指頭,那特大特大的蛇,好多好多的蛇……
血淋淋的無指手,留給大家一個謎。怪誰?強?雪?
大家的閑話又開始了。
“我說嘛,你們還不信,現(xiàn)在如何?都應驗我的話了吧!我說雪是個毀人鬼就是毀人鬼,這就該怪她。
雪整天不吭聲,隨別人怎么說,她只是感到委屈、內(nèi)疚、迷茫……
因這事故,李老師受到擅自離崗的追究,接著牽扯出更大的問題。李老師與女學生有男女關(guān)系,所以在調(diào)查期間,李老師被停止授課,下放到一個偏僻的山溝勞動鍛煉。
李老師是從省城分來的大學生,高高的個兒,一張嚴肅的面孔,那寬肥的鼻梁上架著一副高度的近視眼鏡。他有一個溫暖的家,妻子能干、漂亮,她也是從省城分來的醫(yī)學院畢業(yè)生,在當?shù)匦l(wèi)生院工作,離學校只有幾里路程。他們有一個天真可愛的兒子聰聰,每當下午放學時,他就會騎上那架半舊不新的自行車,飛快地回到他們的仨人世界。
平時除了上課,李老師都是把自己關(guān)在學校分給他的那間僅有幾平方米的寢室里,他經(jīng)常叫班上學生去他那里個別談話,補課,被喊的次數(shù)最多的是英。
星期六,雪的父親捎信來,讓她請假回家一趟。
晚飯后,父親躺坐在他常坐的那把躺椅上,不停地抽著“經(jīng)濟”牌香煙,從嘴里吐出的青煙在他頭上不停地蔓延,那爬滿魚尾紋的面孔陰沉著。雪瞅了一眼父親,心想:今天是怎么了?這動作是他遇著嚴重問題時才有的呀!
“雪兒,你……你在學校聽到別人說你什么沒有?我可聽說了。”父親用那既溫和又嚴肅的目光盯著她問道。
她鼓著雙大眼睛,盯著父親搖搖頭。
“你跟爸老實說,你常去李老師寢室嗎?”
她擺擺頭,稍停又點點頭。
“你……去干嘛?”
“一次是老師找我談話,說我成績下降,一次是讓我在他那里改錯題,還記得有兩次也是做題呀!”
“他對你做過什么?比如說……親近你,對你動手動腳,或者是睡……睡覺?”
她被驚得瞪大眼睛望著父親,半天不知說什么,心想:爸爸今天怎么了?怎么這么問?老師呀!他是男的怎么一起睡覺?“爸爸,你怎么能亂說,人家是教師,我怎么能跟男的……”
父親望著這個快十六歲、胸前還沒挺起小山包、男孩似的女兒還什么也不懂得,而長長地嘆了口氣,無奈地擺擺頭道:“沒有就好!沒有就好!”
“當……當……”上課鈴響了。代替李老師課程的汪老師走上了講臺,她雙手往講桌上一撐,抬頭望著同學們道:“為了同學們的身體健康,學校決定進行一次體檢。今天下午,我們班的女同學先檢查,男同學上自習。”
檢查室門外的長椅上,坐著等待點名進去的女學生們。第五個輪到雪,她緊張地朝檢查室走去。檢查室里的窗簾被拉得嚴嚴的,燈光昏暗,屋中間擺著一張高高的鐵架床,左邊站著一個女護士,右邊立著汪老師,中間的圓凳上坐著一位戴著大白口罩的女醫(yī)生,一雙水靈靈的眼睛露在口罩外。她雙手戴著衛(wèi)生膠手套,左手拿著一個大頭電筒,右手拿著在暗光下閃光的器具。
“你甭怕,別緊張,只是給你檢查一下下身,看有沒有婦科病,請你把褲子脫下來上床。”老師道。
她不解地看看老師,又望望醫(yī)生,緊張、害羞。不知所措,怎么也不想脫。心想:脫褲子干嘛,這就是檢查身體?
“還呆著做甚?快脫!別怕,都是女的。”那護士道。
她好別扭,不好意思地慢慢解著帶。老師過來幫她解開、脫下,然后扶她上了床。護士把她雙腳分開,又將腳分別放上腳架。一時間,她們?nèi)齻€的腦袋都伸了過去,在雪的屁股下停住,把眼睛睜了再睜,好似要在姑娘那片凈土上發(fā)現(xiàn)什么,她們認真仔細地尋找著……
突然,雪感到下身觸到了冰冷冷的東西,她全身緊收一下,渾身麻酥酥的,大腦高度緊張,只覺得兩只手心直往外冒汗。
“別緊張,放松,看看就完了。”醫(yī)生道。她又嘰咕道:“看這里……嗯……光滑……沒有……無跡……好。”
醫(yī)生驚問:“沒來過月經(jīng)嗎?”
“沒有。”雪答。
醫(yī)生又嘰咕道:“她發(fā)育太遲緩!”
“就是,你看她胸部還那么平平的。”老師道。
“起來,沒事了,看把你緊張的。”女醫(yī)生道。
她低著頭,漲紅著臉,在醫(yī)生、老師的微笑目光中離開那讓她迷惑的檢查室。
體檢結(jié)束了,英的處女膜已破。經(jīng)再三追問,她終于承認李老師與她睡了覺。
丑聞曝光后,李老師感到無地自容,他無法面對現(xiàn)實,于是在一個寒風裂心的夜晚,殺死了妻子……那個戴大白口罩的水靈靈眼睛的女醫(yī)生,留下可憐的小兒,投河自盡了。英也被學校開除了。
強出院后,馱著那只殘手又回到了班上上課。他的性格完全變了,不說話,整天陰沉著那本來就黑黝的臉,那雙鼠眼顯得更加無神。動不動就大發(fā)雷霆,誰也不理,也不接受同學們的幫助和照顧。只是整天拼命地練習左手寫字、做事……不久他終于能夠左手做作業(yè)、干事了。
隨著時間的流逝,同學們面臨畢業(yè)了,此時大家好像長大了,也開始談情說愛。
晚自習下了,雪剛跨出教室門就見蘋果樹下站著的強和虎嘰咕著什么?她只顧朝寢室走去。“雪,等等!”虎三步兩步地跳到她跟前,將一封信塞到她手上就轉(zhuǎn)身而去。
“……我早就喜歡上你,正因為這樣,我才隨時跟著你,處處保護你,因而也就發(fā)生了那起打蛇的事兒……我深深地知道:你看不起我,更何況現(xiàn)在成了廢人,但我不把心中的思戀告訴你,我就吃不下,睡不著。我多么希望你成為我的朋友……永遠……
喜歡你的強”
緊接著,雪在桌子抽斗里、書包里不斷地發(fā)現(xiàn)強用左手寫的歪歪斜斜的,句子、內(nèi)容重復的信。并且還出乎意料地收到虎的信。他要求她與強好。“……因為強為了你才成為殘人,你應該從良心出發(fā),更何況強是那么的喜歡你……”
她惘然了,害怕了,又不敢說,也不敢、更不愿告訴老師,不知怎么辦,只好躲著他們,盼望早點畢業(yè),離開他們的糾纏。
一天,虎趁下課無人,走到正在收拾書包、準備回寢室的雪面前道:“雪,你為什么不回信?也不理睬我們?躲著我們干嘛?難道我們比那兩條蛇還可怕嗎?”
“不,不,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們饒了我吧!”說完便低下頭去,那噙滿眼眶的屈辱之淚便嗒嗒嗒地落下來……
終于畢業(yè)了。分別那天早晨,太陽還沒從山頂冒出來,大家就已經(jīng)在校門口哭成一團。大家難解難分,依依不舍。雪揉揉紅紅的眼睛,最后望望校園,瞅瞅那些哭紅腫了眼睛的同學們,懷著難過的心情離開了那個讓她終生難忘的母校。
一晃,雪就要結(jié)婚了。
新婚花燭夜,包場電影把前去鬧洞房的人們吸進了壩子里。忙碌了一天的新郎去安排遠客的住處,雪獨自一人在燭光下等待新郎的歸來。
“嗨!老同學,你好!祝賀你做新娘了!”雪循聲望去:啊!是虎,“虎,你來了,快,快請坐,你是稀客嘛!吃飯沒有?”
“早就酒醉飯飽,只是想來看看你,你還記得我們這些同學嗎?”
“看你說的。請……請吃糖。”她把糖盒遞了過去。心想:他怎么來了?怎么這個時候來?
虎從遞過來的盤中挑了顆雙喜紙?zhí)菙[在手中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雪,心想:她現(xiàn)在出落得比原來漂亮了,那雙誘人的雙層皮大眼睛那般清亮、有神,清秀透紅的臉膛好似見陽的蘋果,那件鮮艷的藍紅花衣,在苗條的身子上裹著,已經(jīng)挺起來的兩座山峰特別引人注目。她簡直是一個成熟的仙桃……
“噢,這是強捎給你的賀禮。”說著他便把腋下挾著的包放在桌上。
“謝謝!強他現(xiàn)在還好嗎?”
“好!很好!”
一時間他們沉默了……
“我……我有個請求,希望你能答應我,”他盯了一眼雪便低下頭去玩弄著手上的那顆糖,好似在掩飾著心中的慌亂。
她望著他那不自在的樣子,猜不著他又要說什么,便催道:“你說嘛,什么請求?”
“這……這……是……”他吞吞吐吐,半天不說。
“說嘛,你這是怎么了?”
“我看……我們還是去門外說吧!我也想準備走了。”他邊說邊從椅子上站起來。
她跟了出去。他站在門口那棵茂密的樹下,四周漆黑一片。
“你再站過來點嘛,”他道。
“你快說嘛,我聽得見,站在這里不也一樣嗎?”
“在這最后的時刻,你……你能讓我親一下嗎?”他邊說邊朝她靠攏過來。
“不,不能!你……你快滾開……”她又恐慌,又氣憤地后退兩步,然后噌地一下跳進屋里,將門“嘭”一聲關(guān)上。她背靠著門站著,喘著粗氣,漲紅著臉。等稍平靜一下后,便挪步到沙發(fā)上坐下,盡量控制著自己不讓眼淚流下來。她長長地出了口氣,用手輕輕地擦擦那溫潤的眼睛。她估計新郎快回來了,于是強作鎮(zhèn)靜地調(diào)整著自己的情緒,并抬頭朝桌上的大圓鏡望去。突然,桌上那包虎放下的東西——強的賀禮躍入眼簾。她伸手將包上的線頭拉開,報紙立即散開來,里面是一糖盒。她心想:他怎么送一盒糖?接著她又把盒蓋揭開;“啊!啊!”還沒等她發(fā)出第三聲“啊”,這個苦命的女人便昏倒在沙發(fā)上,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