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寨的游伏

正值盛夏，按農歷來算為初伏的第一天，我來到了山西省五寨縣。只見縣城的大街小巷，角角落落，到處是人，遍地是車。無論大人還是小孩，平和的臉上全都覆蓋了一層節日的喜氣；不管機動車還是自行車，滾動的轱轆又都呈現出一種由衷的歡快。既不是年也不是節，既不像逢集更不像趕會，五寨人這么大規模地隆重出行，難道有什么新活動？縣政協的林步森主席告訴我，這是五寨的“游伏”，是我們五寨人一個獨特的傳統節日。我還從來沒有聽說過有這么一個傳統節日，便在五寨縣政協主席林步森的安排下去看五寨人的游伏。

林主席介紹說，游伏就是在每年夏天農歷初伏的第一天，家家戶戶都要扶老攜幼，走出家門，根據各自的情況、意愿或愛好，到蔥蔥郁郁的山林草地里去賞識自然之美，到遠遠近近的青山綠水間去體味山水之妙。全家出行的目的主要在游，所以叫作游伏。周圍的任何縣市或地方都沒有這種節日或活動。五寨縣的游伏，你說它是個節日，它也算是個節日；你說它是個活動，它也是個活動。

說它是個節日，因為它具備節日的特征。同其他的傳統節日一樣，游伏歷史久遠，目前人們尚不知道它起自哪朝哪代，據皓首白發者介紹，自從他們有記憶的時候開始，就在大人們的帶領下開始游伏了。游伏還有它的說法，在這一天出來走動或游覽，能游掉疾病、丟卻煩惱、擺脫痛苦、避免苦難，換來健康、幸福、和諧與吉祥。

說它是個活動，似乎它與其他的傳統節日相比，還缺少一個產生的緣由，不論這個緣由是歷史的真實還是美麗的傳說。其實產生游伏的緣由，早已有了廣泛而深厚的土壤，那就是人們對于完美人生的企盼與追求、對于幸福生活的期待與向往。產生游伏的緣由，只是缺少一個具象的說法或附會。

來到大街或馬路上，到處都是游伏的人們。這可忙壞了維持交通秩序的警察們。在這當地獨特的節日里，交通警察們自然也都希望人們在這一天里，游得愉快、游得盡興、游得舒適和安逸，游得高雅和文明。警察們的家人和朋友，也都行進在這游伏的人流中，因此他們全都盡職盡責地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盡心盡力地做好交通疏導工作。據說公安部門又抽調了大批警力，加入到維持秩序的工作中，以保證游伏的安全有序。

出縣城不遠，是蜿蜒而下的清漣河。臨近縣城的河段，政府已經治理得整潔而幽雅。清漣河的旁邊，政府又在這里建造了一個公園，取名清漣河公園。公園沿河而建，呈長條形，與那清澈的清漣河形成了一個優美而和諧的整體。

清漣河公園是人們開始游伏的第一站，因為公園緊鄰縣城，來這里的人們不需駕車，是有老年人的家庭的首選之地。公園也不辜負游伏人的愿望，以盛開的花朵迎迓每一位造訪者。這是一種五寨人叫作“大出奇”的野花，有紅的、有紫的、有粉的、還有白的，艷麗奪目。既然名為“大出奇”，花朵自然就比當地其他的野花大很多，雖然比不上牡丹芍藥雍容華貴，但卻比月季野菊自然大方。人們在這里看水、賞花、談天、說地，悠然怡然，自得其樂。

從清漣河公園往前，過了清漣河大橋，再走不遠就是南峰水庫。水庫旁邊有一個不大的小山，小山不高，山頭平緩，像一個高高的平臺，因此當地人稱作南峰臺，水庫便由此而得名。這里是游伏的人們最為喜愛的地方之一，游伏的人們大都聚集在這里。

其實對于游伏的人來說，還有一個較為理想的境地，那便是著名的荷葉坪。荷葉坪緊挨著原始森林，野草茂密，山花爛漫，景色優美而獨特。雖然也有不少游伏的人們選擇這里，但是對于一般的人家來說，還是有諸多不便，因為荷葉坪距離縣城18公里。18公里對于有車的人家雖然不算回事，但是這18公里全是山路，不大好走，所以大多數的人家還是選擇南峰水庫和清漣河兩岸。

南峰水庫和清漣河兩岸雖然沒有荷葉坪那么遠，但是還是有一段距離的，所以絕大部分人家還是駕車而來，這里也就成了交通警察們的工作重點。有辦法的人家駕駛著小轎車，人口多的人家駕駛著面包車，還有的人家駕駛著客貨兩用車，而更多的人家駕駛的則是兩輪摩托車。駕駛兩輪摩托車的人家，大都是年輕的三口之家。丈夫在前邊駕車，妻子抱著孩子坐在后座上。你不能不為他們的駕駛技術折服，但是你又不能不為他們的安全問題擔心。

那聞名遐邇的清漣河，不知道原來的水流怎么樣，如果按現在的水量來說，最多只能算作小溪。河水雖然不多，但是從山澗中躍然滾下，變得歡快而清澈。由于河水不多，水庫自然也就不大，顯得小巧玲瓏，看上去不像是個水庫，倒像是一個人造的景觀。

小河兩岸，直至下面水庫的壩子上、水庫邊，遠遠近近地滿布著游伏的人家。有的人家來到小河邊，撐開事先準備好的遮陽傘，又在傘下鋪上塑料布，便算是安下了一個臨時的家。接著便帶著孩子，到周圍的草地里或山坡上去拔野艾和龍須草。

五寨人自古勤勞，雖然是游伏，但是他們仍然沒有忘記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時間，去做一些有益的事。帶著孩子的人家，也能培養孩子從小熱愛勞動的習慣，并傳授一點簡單的生活常識。將拔下的野艾拿回家曬干，夏夜里點燃以后可以熏蚊子；龍須草則可以扎苕帚。從此游伏又多了一個講究，那就是出游的人回去不能空手，手里必須拿點東西那就是野艾和龍須草，這樣在今后的日子里才不至于受窮。

中午時分，一些人家收起遮陽傘，拿著野艾和龍須草，回家吃完了午飯，下午還會出來繼續他們的游伏。另外一些人家則早有準備，早上出發之前就帶好了雞蛋、面包、香腸、啤酒和礦泉水，愛喝兩盅的甚至還根據自己的酒量，帶上了瓶裝的白酒。還有一些人家，事先將食物加工成半成品，出發時帶上酒精爐，準備在小河邊上野炊。一到中午，他們便在自家的遮陽傘下，開始他們別有風味的午餐。

更有那精明的生意人，在游伏之中看到了商機，于是便支起遮陽傘擺開小攤做起了生意，出售一些飲料、食品或小玩具。有的還帶著簡單的炊具，在小河邊或者水庫的壩子上賣起了燒烤。從現場的情景看，生意很是不錯。

在游伏的人群中，我們遇到了縣公安局已經退休了的老局長，我問他是不是來幫忙維持秩序的。老局長說相關部門都安排得很好，不需要幫忙，我也是來游伏的。果然，老局長的兒孫們正在周圍的草地里拔野艾和龍須草，看來游伏早已深入人心。

生活在人口密集的城市里，人們都喜愛春游或郊游，但是在實際生活中，因為種種原因，真正能去春游或郊游的人并不多。看了五寨人的游伏，覺得生活在城市里的人們，學學五寨人的樣子，也搞一個游伏式的節日或活動，定然也是很有意思的。

2007年8月10日

（責編 盧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