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上那個近視眼的小狐貍

當江小瑜聽從慕蘭的安排，在石階上坐下時，我并沒有看清，愛情已經偷偷地來到我身邊了。

A

我想不到江小瑜會對我笑。而且，還是那么曖昧的、溫暖的、俊朗的笑。他甚至還揚起手臂向我招手，慢慢向我走過來，我全身都似著了火一般，就那么傻站著微笑著向他招手，看著他走近我。他一邊走，一邊笑瞇瞇地問：你中午吃的是餃子吧？

不是啊。我很奇怪江小瑜這么問：我中午明明吃的大米飯。

鬼才信咧，你的牙上，根本還掛著韭菜葉。江小瑜一邊說，一邊咧開嘴笑，他的笑容竟然比我見到的任何一天的陽光都更燦爛。

江小瑜：我遠遠地向慕蘭打招呼，卻看到她前面一個奇怪的女生站在花壇邊看著我傻乎乎地笑，甚至，她還向我招招手。我逗慕蘭說她的牙上粘了韭菜葉，那個女孩卻從口袋里翻出小鏡子，齜牙咧嘴地照，一分鐘后，她對著我喊：我的牙上沒有韭菜!

我笑得肚子疼。

慕蘭說那個女生是她們寢室的，叫什么蘇瑪，是個超級大近視眼，卻死不肯戴眼鏡。

我沒有告訴慕蘭，其實那個女生，瞇起眼睛的樣子很可愛，像，小小的狡黠的狐貍。

B

今天我又做了一件讓我尷尬萬分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的糗事。下了晚自習，我抱了厚厚的一沓書，邊走邊回想著剛剛看過的一本長篇小說中的愛情細節(jié)，為男女主人公喜著憂著，柔腸百結。神思恍惚中猛一抬頭，咦，寢室樓這么快就到了呀，我連忙拐了進去。坐在門口的老伯嘴張了張，卻沒有喊出來。他的表情很奇怪，還有，周圍人的眼光也很奇怪，我根本懶得理會。

進到515房間，我看到慕蘭正在洗腳，很奇怪她今天怎么剪短了頭發(fā)，不過看起來還是很美麗，美女就是這樣。我一轉身，撞到身后的一張桌子，好像有什么東西撒了。什么時候這里多了一張桌子？我邊說邊想把書放到自己的床上，卻發(fā)現慕蘭的洗腳盆里怪怪的，漂著一層黑黑的東西，我傻乎乎地問一句，慕蘭，你洗腳還用茶葉浴呀，真奢侈。

周圍的人哄地一聲笑了，我跟著傻乎乎地笑。慢著慢著，好像有點不對勁，這笑聲，分明是低沉的，不似往日鳥啼般的清亮哦。我瞇著眼睛向四周看，天哪，周圍站著的竟然全是男生！咦，不是說男生不能隨意進出女生宿舍的嘛？

江小瑜：那個蘇瑪懵懵懂懂地闖進我們宿舍，撞翻了我放在桌子上的果皮盒，瓜子皮一下子灑了一洗腳盆，她竟然看著水盆里的瓜子皮說，哇塞，你洗腳也用茶葉浴呀？

屋里的男生全都哄堂大笑，我也笑了，這丫頭著實可愛。聽到笑聲，她退到房門口，看了看房間號，然后發(fā)出180分貝的尖叫，一秒鐘以后，她拔腿就跑。

她的書本落在地上，扉頁上端端正正地用小楷寫著她的名字：蘇瑪。

她的字很漂亮。

C

我好幾天沒有上課，請了假，那天從男生寢室沖出來時扭了腳脖子，腫得像發(fā)了酵的饅頭。我想上輩子我一定造了什么孽，不然為什么我總是在這么窘迫的狀態(tài)下和江小瑜見面。

我一邊懊惱地回想一邊吃力地往腳上搽紅花油，這時看到門邊一個身影，我大喜過望，慕蘭，來幫我搽一下藥油，我得彎腰才能夠到腳脖子呢，累死我了。

門邊的人呵呵地笑，我瞇起眼睛一看，原來，竟又是江小瑜！我已經第二次把他和慕蘭弄混了。我的臉刷地紅了。他搖搖手里的書：我是來還書的，你上次丟在我們宿舍了。呵呵，不用臉紅，我已經習慣你把我和慕蘭弄混了。

他越說，我的臉就越紅，真恨不得鉆到被子里去。他看看四周無人，然后走進來說：看來除了我沒有人能幫你了。放心，我很有經驗的，以前慕蘭扭傷了腳，也是我給搽藥的。

我真的想躲的，可是又不舍得躲。我承認，他搽藥油的時候，我的腳一點也不感覺痛。

直到慕蘭出現在門邊，吃驚地叫：江小瑜，你在干什么？

江小瑜的手分明顫了一下，而我的心，也跟著顫，然后是尖銳的痛。

江小瑜：我一直想知道蘇瑪的眼睛到底要戴多少度的眼鏡，不過近視也好，可以鬧出一些讓你意想不到的笑話。我才發(fā)現被別人認錯也是挺有意思的事情。

握住她的腳時我才發(fā)現，女孩子的腳也是不一樣的，她的腳踝那么纖細，腳趾像一粒粒玉米，而慕蘭的腳是白皙圓潤的，同樣可愛。

我沒想到慕蘭會來，臭丫頭嚇了我一大跳，藥瓶差點打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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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腳好了很多，我可以慢慢地走著去上課。還是會看到江小瑜，我現在不會認錯他了，他的所有都在我的心底，看到背影，聽到聲音，我便知道是不是他。

我好久都沒有和慕蘭說話，我不敢，有時我知道她在研究我，那種探究的目光。我裝作看不見，把眼光投向別處去。每每這個時候，我便感激我的近視眼。

江小瑜還是會每個周末來找慕蘭，然后一同出去。我會隔著玻璃窗，看著他們并肩而走的親密的背影發(fā)呆。

那本書，那本江小瑜還來的書，我很久沒有動過，因為我怕打開了，江小瑜留在書上的印痕就會消失。

此刻，撫摸著它，就像撫摸著江小瑜的手。我能感受到他的溫度。

當翻到書本的第21頁時，我突然面紅心跳起來。

江小瑜：還書的時候，忍不住畫了一只小狐貍送給她，不知道她看到了沒有。我在她經過的地方等，經意的或不經意的，可是她的臉平淡得像一泓秋水，波瀾不驚。

我忽然有點后悔當時的沖動，如果慕蘭看到那個小狐貍，一定會警察似地盤查逼問我，我就休想安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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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小狐貍讓我心如撞兔，我忍不住一再地想：江小瑜，他是不是有一點點喜歡我呢？

可是，那個周末，我看到的一幕徹底打碎了我的幻想。

周末，我百無聊賴地在圖書館看了會書，就起身回宿舍。推開寢室門的時候，聽到江小瑜的聲音，無賴，這么大了還欺負人，讓我?guī)湍阆搭^到什么時候呀？

我使勁瞇起眼睛，看到慕蘭正彎著腰，而江小瑜站在一邊，很仔細地用清水沖洗著她發(fā)上的泡沫。

我心碎地站在那里，哎，江小瑜是慕蘭的，我居然還做著那樣的夢！

聽到開門聲，江小瑜和慕蘭都抬起了頭。江小瑜的笑容還沒退去，眼睛笑瞇瞇的，里面全是溫暖，而慕蘭的眼神則有些詫異。

江小瑜：我開始覺得，我、慕蘭和這個小丫頭之間有一種特殊的緣份，總是三個人一起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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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蘭說晚自習后要我在操場等她，她有話和我說。她的語調怪怪的，我的心一顫。我知道她要和我說什么。

我想了很久，決定不去。我不知道面對慕蘭的時候，會說些什么。我怕我會說，我比她更喜歡江小瑜。

熄燈以后很久，慕蘭才從操場回來，我把頭蒙在被子里，假裝已經睡著。我知道慕蘭在我床邊站了很久，她一定在揣測。我發(fā)出輕微的鼾聲，然后我聽到慕蘭嘆了一口氣，離開。

對不起慕蘭，但我喜歡江小瑜應該不算是一種錯。

G

今天的慕蘭看起來很是興高采烈，她甚至很親熱地鉆進我的被窩，看著我笑。

但我覺得她的笑別有深意。

果然，她撩起衣袖，讓我看她的手臂，我的眼睛雖然近視，卻仍看清了那串精致的手鏈。慕蘭說，小瑜送的，蘇瑪，你覺得好看嗎？小瑜的眼光很好的，所以我一直很支持他的選擇。你呢？

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很久，我聽到自己強顏歡笑的聲音，是呀，小瑜選擇你，就足以證明他的眼光很好了。祝福你們。慕蘭盯著我，快活地笑起來，眼睛亮晶晶的，別有深意。

當著慕蘭的面，我不能哭，可是，我知道，我的心已經沉到暗不見底的深淵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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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蘭的笑對我而言是一種折磨。我明白，她是在向我示威。

終于，我給慕蘭遞紙條，約她晚自習在操場見面。我看到她在唇邊漾起一朵微笑。她問，想和我談什么。

我想了想，在紙上寫：想和你談談我的一場暗戀。

那天晚上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正如我的心情，灰灰的。我坐在操場的石階上等慕蘭，但她一直沒有來。我不生她的氣，因為曾經她也這樣等過我。

況且，我背著她喜歡江小瑜，她應該給我一個懲罰。

慕蘭終于來了，在我旁邊的石階上輕輕地坐下。她一直沒有說話。

我一時之間不知道從何說起。

“我喜歡江小瑜很久了，從一進校門，看到他陽光一樣的微笑就喜歡。可是我知道我不該那么做，他是你的，你們是青梅竹馬的戀人。”

“可是，我忍不住，每次看到他笑，就算知道不是因為我，我的心也會撲通撲通亂跳。”

“我不是要成心破壞你們，我發(fā)誓，我以后，再也不會喜歡他，你能原諒我嗎？”

江小瑜：親耳聽到蘇瑪的這番表白，我驚喜得幾乎要跳起來。被自己喜歡的女孩子這樣喜歡著，真是人世間最大的幸福！我盡力按捺住狂跳的心，平靜地問，你真的以后都不會喜歡我了嗎？那你允許我喜歡你嗎？

黑暗里，我看到蘇瑪再次驚訝地瞪圓了眼，嘴巴張成大大的O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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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江小瑜和慕蘭是龍鳳胎兄妹，一個隨父姓，一個隨母姓。

原來慕蘭第一次要找我，就是想聽聽我對她的哥哥江小瑜的印象。

原來當江小瑜聽從慕蘭的安排，在石階上坐下時，我并沒有看清，愛情已經偷偷地來到我身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