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場休息室的廁所已經按照慣例關閉,準備進行清潔。再有十分鐘,飛往紐約的航班就要開始登機了,伊卡巴爾要乘坐這架班機飛往紐約,開始新的人生。

他無奈地看著已經關閉的廁所,重新坐了下來??礃幼樱蠋膯栴}大概只能到飛機上解決了。
這是伊卡巴爾第一次踏出國門。他無聊地翻開自己的護照。伊卡巴爾,他護照上填寫的名字。伊卡巴爾不太喜歡這個名字。他對自己的相貌也不甚滿意。明明是土生土長的印度人,可他的皮膚顏色卻很淺,還長著一張棱角分明的臉,不像一般印度人那樣,有著平緩的面部線條。就是因為這張臉,許多人第一眼看到他,都會把他誤認為是阿富汗人或是伊拉克人。
可是,不滿意歸不滿意,伊卡巴爾早就學會要接受這種總被錯認的尷尬了。他嘆了口氣,重新收好護照,因為提醒登機的廣播響了。他站起身,扭頭看看,那個廁所果真仍然掛著禁止入內的提示牌。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個牌子,他抬腿大跨步地朝登機口走去。
上了飛機,伊卡巴爾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就在飛機中間靠近過道的位置。放好行李之后,他馬上四下張望,他急著要去廁所??墒?,去廁所的路現在被那些尋找座位的乘客和他們頭上頂著的大大的行李箱擠得水泄不通,根本過不去。他只好先坐下來,等大家各歸其位后再做打算。
“你好。”
伊卡巴爾扭過頭,是他身邊的一個人和他打招呼,藍色的穆斯林頭巾,一臉大胡子,應該是個錫克教徒??粗量ò蜖枺莻€錫克教徒顯然有點猶豫。停了幾秒鐘,他才用很低的聲音向伊卡巴爾詢問。這次,他用的是北印度方言。他最終確定伊卡巴爾也是印度人。
“你好,飛機在阿姆斯特丹中途停留的時候,我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刮胡刀……
“我是紐約的一名出租車司機,前段日子,我從紐約回到我旁遮普的家中度假?,F在,又要回紐約了,我想到達之前拾掇拾掇,可是我忘記帶刮胡刀了?!?/p>
之所以要拾掇拾掇,是因為他要見女朋友,他和女朋友之間,有著火熱的戀情,他不能讓他女朋友有半點不適的感覺,他們已經火熱到……那個人向伊卡巴爾傾訴衷腸。說到火辣的激情澎湃的地方時,不僅那個人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伊卡巴爾也有些不好意思,他們同時不自在地、小心翼翼地向周圍窺視,看看是否有人聽到了他們的談話。
“當然?!币量ò蜖栕詈蟾嬖V他,自己愿意把刮胡刀借給他,但是自己的刮胡刀放到行李里面了,必須要到地方把行李拿下來才能找著。
這時,伊卡巴爾口袋里的電話突然響了。伊卡巴爾這才想起來,上飛機之前,因為心不在焉,只想著上廁所,他忘記了關掉手機。其他乘客聽到他的手機在響,一定會覺得他沒有教養。
伊卡巴爾有些臉紅地把手伸到褲子口袋里,試圖把手機從手帕的包圍中取出來。一邊拿手機,伊卡巴爾一邊用余光看著四周,他想知道大家是不是注意到他。還好,周圍好像并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失禮。
不過,就在伊卡巴爾要松一口氣的時候,他的余光看到一個白人,坐在過道對面,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每一個動作。
終于把手機從褲子口袋里拿了出來,但是,那個白人的目光讓伊卡巴爾沒有緣由地有點緊張,他的手上全是汗,手一滑,手機沒有拿住,直接掉在了機艙的地板上。鈴聲立刻停止了,屏幕也變成了一片空白。
伊卡巴爾的臉越來越燙,他彎腰把手機撿了起來,余光中,他看到那個白人仍然在盯著他看。伊卡巴爾抬起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希望這丟人的一幕趕快過去??墒牵莻€白人依舊一臉嚴肅地看著他??吹竭@個人對自己的笑容視而不見,伊卡巴爾胡亂把手機重新放回口袋里。其實,他很想看看手機有沒有摔壞,是不是還能用??墒?,那個白人的目光讓他如坐針氈,實在不好意思再仔細檢查手機。
幾分鐘后,伊卡巴爾余光瞥見那個白人不再看他了,長長舒了一口氣。被一個陌生人那樣盯著看,實在很難受。不過,他實在想不通那個白人為什么那樣盯著他看,就因為他的手機響嗎?可是,他那樣盯著一個不認識的人,也同樣是一種沒有教養的表現,而且,那個白人的表情看起來嚴肅得可怕,就因為手機響,至于嗎?
剛才,因為意外的手機事件,伊卡巴爾幾乎已經忘記了自己要去廁所。這時候,放松下來,他有些迫不及待了??墒?,就在伊卡巴爾準備站起來的時候,機艙的廣播中傳來機長的聲音,要求每個人系好安全帶,飛機就要起飛了。伊卡巴爾只好重新坐回座位上,系好安全帶。
飛機順利起飛了,他們已經到了空中,可是,系緊安全帶的信號還一直亮著。伊卡巴爾焦急地等著紅燈滅掉,覺得自己已經憋不住了。
終于,機長的聲音再次傳來,可是,并不是伊卡巴爾希望的通知大家解開安全帶的廣播,而是再一次要求每一個人都坐在座位上系好安全帶,不要亂動的廣播。伊卡巴爾想找一個乘務人員問問情況,但周圍根本沒有乘務人員。
伊卡巴爾再也忍不住了,他一下子站了起來。遠處的乘務人員大聲告訴他回到座位上,但是伊卡巴爾根本沒有聽到,他現在只想馬上沖到廁所,解決問題。
還沒有走出五步,伊卡巴爾就感覺到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把他推倒在地上,他的臉貼在了地板上,他的手被扭到了背上,那個白人,拿著一支槍,對準了他的頭。
機長通知機場飛行控制臺,空中警察逮捕了一名自殺式襲擊的嫌疑犯。在戰斗機的護送下,飛機重新返回到新德里機場。
飛機一降落,伊卡巴爾和那個錫克教徒就被押下飛機。飛行取消了,排爆專家和嗅探犬認真搜索著飛機的每一個角落。
伊卡巴爾和那個錫克教徒被機場拘留了24小時,他們被要求脫掉所有衣物,警察搜遍了他們全身。他們被各種各樣的人反復審問。他們的證件被反復檢查,他們的詳細資料被反復確認。他們的行李被一件件拿出,他們的旅行箱被撕開,檢查里面有沒有隱藏的爆炸物……最后,他們終于被允許離開。
伊卡巴爾還被發現,他的確有不同尋常的地方,他尿了褲子。
有人問空中警察,為什么他能得出這兩個人要炸飛機的結論。這個空中警察說他的懷疑基于兩個嫌疑犯的幾個極不正常的行為:
兩個人坐的位置正好在飛機的中部,這是實施自殺式襲擊最具殺傷力的位置。他們的相貌穿著,看起來是外國人,談話的聲音異常的低,還很神秘,用的還是一種很奇怪的外國方言。他們看起來都有點神經質,舉止古怪。其中一個人的手機突然掉了。彎腰撿起手機后,他根本沒有去看看手機是否還能用的想法,直接就把它重新裝進了口袋,這不是一個正常人的反應。而且,他撿手機的時候,還四下張望,看到我注意到他,顯示出很緊張的樣子。所以,這很容易讓人想到一個問題:這個鈴聲是不是一種采取什么行動的信號?過了一會兒,盡管系緊安全帶的信號仍然亮著,但是還是這個人,突然就解開安全帶,站了起來,跑向過道,根本沒注意乘務人員要求他回到座位的話。
鑒于9·11襲擊給人們留下了巨大的陰影,以上種種情況不是十分可疑嗎?你還能指望這名空中警察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嗎?
袁紅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