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兒

一

下河鎮(zhèn)李村的李廣已經(jīng)有大半年時間沒有見到他老婆鳳兒了。

今天是臘月廿八，再有兩天就過年了，村子里大部分人家忙著殺雞宰羊，一片雞飛狗跳聲，人人臉上都帶著快要過節(jié)的喜悅，甚至有好幾戶人家門上早早貼上紅紅的對聯(lián)了，可此時李廣家里卻顯得冷冷清清。

早上李廣娘帶著兒子大順來過一次，見鳳兒還沒有回來，李廣娘就抱怨說：“鳳兒怎么還不回來呢？這都到什么時候了，難道真的連年也不打算回來過了？”李廣木然地坐在那里沒有應(yīng)聲，李廣娘帶著大順走的時候，李廣都不知道。

這些日子李廣不知道自己是怎樣挨過來的，當(dāng)初他并沒有打算讓鳳兒出去打工，而是自己準(zhǔn)備出去。可鳳兒要出去，李廣知道這都是鳳兒的表嫂在里面搗的鬼，見鳳兒鐵了心，李廣只好讓步。他原諒自己想村里在外面打工的女人有的是，鳳兒想出去就讓她出去，等她吃了苦，說不定到時你讓她出去她都不肯了。

李廣是在鳳兒出去一個月后才清楚鳳兒表嫂在城里做什么的。那天他去親戚家吃酒席，前村一個熟人問李廣：“你老婆鳳兒怎么沒來？”那人知道只要村里誰家有事李廣總愛帶著鳳兒。李廣說：“鳳兒早些時候同她表嫂一起出去打工了，所以就沒來。”那人認(rèn)得鳳兒的表嫂，知道她在城里的事，就半開玩笑地對李廣說：“跟誰出去你也不能讓老婆跟這個女人出去啊，她在城里干的不是正經(jīng)事兒。”

一聽這話，李廣心里咯噔一下，但他表面上仍笑著說：“你這是聽誰瞎說的，我怎么就不知道。”見李廣不信，那人也就不說什么了。回來的時候，李廣心里七上八下的，鳳兒表嫂不干正經(jīng)事，鳳兒又是跟她一同出去，鳳兒會不會像她表嫂那樣呢？李廣躺在床上反復(fù)尋思這事，幾乎一夜沒合眼。

李廣想出去把鳳兒找回來，可城市那么大，又遠(yuǎn)在千里以外，到哪兒去找鳳兒呢？而且他一走家里的事撂下來誰問？想到這里李廣就歇了找人的念頭。

大概又過了兩個來月，李廣正在家里做飯，忽然聽到門外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出門一看，是個送信的。送信的人問李廣：“你是不是叫李廣？”李廣點點頭說：“是我。”那人瞄了李廣一眼，讓李廣在一個本子上簽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取出一張匯款單。李廣接過一看，上面匯了一千元錢，匯款人是鳳兒。

雖然鳳兒已經(jīng)寄了一千元錢回來，但李廣心里感覺還是有點不踏實。村里有不少人外出打工，他們就像候鳥一樣，農(nóng)忙時回來，農(nóng)閑時出去。每次村里有人從鳳兒打工的那個城市回來，李廣都會去向他們打探鳳兒的消息。但那些人都說不知道鳳兒在哪里，至于做什么他們就更不清楚了。或許他們知道不好在李廣面前說。后來就有傳言傳到李廣的耳朵里，說李廣老婆在城里跟了一個有錢的，被那個人給包養(yǎng)起來了。

李廣知道這事時，鳳兒出去已經(jīng)有大半年時間，這時已是冬天，離年關(guān)很近了。李廣心想等鳳兒回來，說什么也不能讓她出去了。

本來李廣就不愛說話，這下話就更少了，有時他悶在家中一個人睡覺，甚至連飯也不想吃。兒子大順叫李廣娘接去，很少回來。每次來，李廣娘就絮叨個沒完，說：“這個狠心的撂下你們爺倆就不問了，到外面享福去了，做騷狐貍?cè)チ恕！泵看卫顝V娘說鳳兒的不是，李廣爹就阻止說：“你這婆娘，亂說什么，別人說你就信啊？她做狐貍難道你親眼看到了啊？”見李廣爹這樣說，李廣娘就閉口不再言語，但手里的鏟子把鐵鍋敲得山響。

李廣知道，爹是個要臉面的人，嘴上雖然這么說，可心里肯定不是滋味。這都怨自己窩囊，連自己的女人都管不住，讓爹娘跟著操心，讓兒子大順和自己一起遭罪，讓村里人在背后說閑話。

兒子大順起先想媽媽，可時間長了，也習(xí)慣了，白天晚上都住在爺爺奶奶這兒，并不缺少溫暖。小孩子不懂得什么，只是苦了李廣；李廣就是再鬧心，也不能把心里話說出來，這樣會讓別人聽了笑話。但老是把話悶在心里也不是個事，時間長了就是再正常的人也能憋出毛病來。李廣現(xiàn)在就是這樣，他恨不得一下子把日子過完，這樣鳳兒就能夠早些回來，他也就能早些見著鳳兒了。等見著鳳兒自己這顆懸著的心才能徹底的放下來，否則這心就像懸在半空里，不踏實。

二

此刻，李廣正一個人默默地坐著，屋內(nèi)亮著燈，外面的天已經(jīng)黑透了，這時只聽門吱扭扭的響，從外面推門進(jìn)來一個人。起先李廣還以為是她娘抱著一床綢緞被子，待仔細(xì)一看，卻原來是自己朝思暮盼的老婆鳳兒。見是鳳兒回來，李廣沒有起身，也沒有說話，而是繼續(xù)默默地坐在那里，像木樁似的一動不動。

隔了大半年不見，眼前的鳳兒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皮膚白里透紅，頭發(fā)也剪成了城里人的樣式。李廣明顯感覺眼前的鳳兒不是先前在家里的那個鳳兒了。

鳳兒放下手中的東西，她東看看西瞅瞅，卻沒有見到兒子大順，這才轉(zhuǎn)過身來問仍坐在那里的李廣：“大順哪兒去了？怎么不在家？是不是到他奶奶家去了？”李廣仍坐在那里，甚至連頭也沒抬一下。見李廣不理睬自己，鳳兒好像意識到了什么，緩了一會兒，鳳兒像是自言自語，她說她想順兒想的快不行了，能不能現(xiàn)在把大順找回來。李廣還坐在那兒，不過聽到鳳兒這樣說便起身接大順去了。

不一會兒李廣就領(lǐng)著大順一道回家，老遠(yuǎn)就聽見大順和他爹李廣說話的聲音。大順問：“是誰來咱們家了？”李廣說：“見著你就知道了。”等進(jìn)門來，大順卻躲在李廣身后怯怯的看著鳳兒，這么長時間不見，他已經(jīng)和鳳兒有些陌生了。見著大順，鳳兒一臉的驚喜，她趕緊走過來，蹲下身就要抱大順。大順一時還沒有適應(yīng)過來，他依舊機械地望著眼前這個他有些陌生的女人，見她要抱自己，大順連忙就往李廣身后躲。鳳兒呆呆地站在那里，臉上的表情有些失望。不過沒有多久大順就挨著鳳兒親了，他已經(jīng)認(rèn)出了鳳兒。畢竟鳳兒是大順的親娘。鳳兒給大順帶回來好多吃的，還有玩具，大順見了之后別提有多興奮了，他手里拿著玩具，嘴里塞著糖果，一會兒瞧瞧鳳兒，一會兒又看看李廣，然后自己就在一邊玩開了。鳳兒站在那兒看著兒子大順，眼中寫滿了愛意。

家里很亂，全沒有了以前鳳兒在家時的條理。晚上睡覺的時候，鳳兒將床上墊的被單撤下來，換上一床新的鋪上。李廣好長時間都沒有碰女人了，雖然此時的心里對鳳兒充滿了疑惑，可又不好立即張口問鳳兒。還是身體的需要戰(zhàn)勝了心里的疑惑，當(dāng)大順?biāo)说臅r候，他輕輕的碰了一下鳳兒。鳳兒懂得李廣的心思，鳳兒側(cè)過身子說她不想，她太累了，她想睡覺。鳳兒沒出去之前，晚上只要李廣一碰她，鳳兒就同意了，有時隔得時間長了，鳳兒自己顯得比李廣還要著急。可現(xiàn)在鳳兒竟然連這事也不想了，這讓李廣心里就更加郁悶。

三

這些日子鳳兒在城里都做了什么？

起初鳳兒跟表嫂進(jìn)到城里，表嫂不想鳳兒知道她的事，幫鳳兒找了一戶人家就匆匆忙忙走了，不過她丟了個地址給鳳兒，說要是有什么事就來找她。

鳳兒做保姆的這家有四口人，婆婆、兒子、媳婦，還有一個小男孩，正是與順兒一般大的年齡，兒子媳婦都很好，男孩也討人喜歡，就是這個婆婆，鳳兒覺得她最難伺候，平常嫌鳳兒燒的菜不是淡了就是咸了，最讓鳳兒受不了的，她總在背后悄悄的盯梢鳳兒，像防家賊似的一樣看著她。有一次，鳳兒正在自己住的屋里換內(nèi)衣，抬頭卻看見門縫里有一雙眼睛正在偷偷地窺視著她，鳳兒嚇了一大跳，開門卻見是這個老婦，老婦站在那兒正用鄙夷的眼光瞅著鳳兒，鳳兒趕緊低下頭回到自己的房間，坐在那兒獨自一個人發(fā)呆。

鳳兒的離去起于一件事。

那天，老婦錢包不知怎么弄丟了，她懷疑是鳳兒偷的，問鳳兒看見沒有？鳳兒說沒看見。老婦不信，她說她最瞧不起那些窮怕了的鄉(xiāng)下人，尤其是鄉(xiāng)下女人，見了錢什么事都能做得出來。為了證明自己說的有道理，老婦特地舉了個例子，說前天她看電視，就有一個鄉(xiāng)下女人因為偷竊主人家的錢財，被當(dāng)?shù)嘏沙鏊プ×恕＠蠇D堅持要搜鳳兒的身上，鳳兒將身上的口袋翻遍了，最后連她住的房間都找遍了，也沒找到錢包，但老婦還是堅持這錢是讓鳳兒拿走了。鳳兒平生從沒遭受過這樣大的冤屈，她央求老婦再好好找找，說不定丟在哪兒了，一時忘了。可老婦卻依然一口咬定這錢肯定是鳳兒偷走了，她說家里沒有人來，除了你還會有誰。事情到了這種地步，鳳兒就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站在旁邊的那個男孩起先看著她們，一臉的壞笑，見鳳兒哭成這樣，大概意識到這個玩笑開得有些大了，就把錢包拿出來。這下事情弄清楚了，老婦不但沒有向鳳兒賠不是，反而將門一關(guān)，像什么事也沒有發(fā)生，看電視去了。等到兒子媳婦下班回來，看見鳳兒哭得紅腫的眼睛，才知道家里發(fā)生的事，盡管兒子媳婦賠了不是，但鳳兒還是堅持離開這家，不在這兒做了。見鳳兒去意已決，實在無法挽留，這家人的兒子只好同意。雖然剛剛做了不到一個月，這家兒子感到對不起鳳兒，就額外多付了一個月的工錢。鳳兒說什么也不肯要，只拿了自己應(yīng)得的那份，收拾完自己的東西就走了。

城市這么大，暫時又沒有活做，到哪兒去呢？鳳兒忽然想起了表嫂，就按照原先表嫂留給她的地址來到她的住處。

其實鳳兒的表嫂還比鳳兒小一歲，只是嫁給表哥鳳兒才喊她表嫂的。鳳兒與她表嫂是同一個村里人，兩個人打小在一起長大，是很要好的朋友，一起打豬草，抹桑葉，還經(jīng)常結(jié)伴去鄰村看草臺子戲；有一年春上，兩個膽大的姑娘約好偷偷去了幾十里以外的東陽老廟趕廟會，廟會上人山人海，做什么的都有，把她們的眼睛都看直了，一直到小半夜才匆匆忙忙往回趕。家里的人嚇得不輕，還以為她們被人販子拐走了呢，就打著火把到處找她倆，直到她們回來，大家才停止折騰。后來經(jīng)人家說媒，嫁給了鳳兒表哥，就做了鳳兒的表嫂，兩人的關(guān)系自然比以前就又更近了一層。表嫂出來打工已經(jīng)將近四年了，在村里屬于先富起來的那一部分人，家里的兩層小樓都蓋起來了，那棟小樓就明晃晃地戳在村道邊上，看上去顯得很扎眼，也算是村里的高層建筑了。或許李廣和鳳兒存錢準(zhǔn)備砌樓，就是因為表嫂家砌了樓的緣故。鳳兒很羨慕表嫂能干，李廣也說過鳳兒能有表嫂一半有用就好了，言下之意鳳兒遠(yuǎn)比不上表嫂。但他和鳳兒一樣不知道表嫂在城里干些什么，如果知道這個女人在外面干什么，大概李廣也就不會這樣說了，更不會讓自己的老婆跟她一起出去打工了。當(dāng)然也不會發(fā)生以后這檔子事了。

鳳兒表嫂在一個叫“秦樓明月”的洗頭房里打工，見到這個招牌，鳳兒心里就隱隱的意識到了什么，但她還是硬著頭皮推門進(jìn)來。一個年輕的女人看見鳳兒覺得很詫異，她警覺地問鳳兒：“你找誰？”鳳兒說：“王淑蘭在嗎？”那人一聽，掉頭對里面喊：“王淑蘭，外面有人找你。”鳳兒表嫂此時正對著鏡子往嘴上抹著口紅，聽外面有人找她，從里面探出半張臉來。見是鳳兒，她臉上一愣，她沒想到鳳兒會找到這兒來，不過她立刻緩了過來。她放下手中的東西，笑著出來一把抓住鳳兒的手說：“鳳兒這些時你到哪兒去了？怎么這么長時間也不來我這兒？我還以為你失蹤了呢？”說著把鳳兒拉到里面。鳳兒進(jìn)來看見旁邊有幾個和表嫂一樣打扮的女人，各自坐在那兒，像是在等著什么人。她們臉上的神情很曖昧，一看就不是正經(jīng)的角兒。這時恰好從外面進(jìn)來一個男的，這幾個女的就一窩蜂似的擁上去，那個男人顯然是這里的老主顧了，一個女的當(dāng)著鳳兒的面居然坐在那個男人的腿上賣起嗲來。鳳兒實在看不下去了，紅著臉轉(zhuǎn)身往外走。可這時外面的天已經(jīng)黑了。能到哪兒去呢？鳳兒正站在那里猶豫不決。表嫂隨后也跟了出來，表嫂似乎看出了鳳兒的心思，她面帶羞愧地小聲對鳳兒說：“鳳兒，你要看賤我了吧？”鳳兒沒有吱聲，還是站在那兒，她壓根沒想到表嫂會在這種場合做事，剛才那男的和里面幾個女的舉動顯然讓鳳兒看不下去了。表嫂嘴里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她說：“鳳兒，你這是剛來，還不習(xí)慣，等日子長了，你也就會漸漸明白我們?yōu)槭裁催@樣了。”鳳兒只是低著頭默默聽著，最后鳳兒還是留了下來，住在表嫂的出租屋內(nèi)。

鳳兒沒有想到同表嫂見面會如此的尷尬，但她倆畢竟是很要好的朋友，晚上睡覺的時候鳳兒將自己在那家遭遇的事告訴了表嫂，鳳兒說：“你說這城里的人咋就這樣呢？”表嫂說：“你遇著的還算好的。”起先她進(jìn)城里來，也在一戶人家做保姆，一家人只有父子倆，老子是一個什么工程師，兒子是勞改釋放犯，剛從號子里放出來，看上去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東西。起先她什么也不知道，可到那兒一看當(dāng)時就傻眼了，與原先介紹的一點也不一樣。可氣的是這家父子倆都不是他媽的玩意，兒子看人的眼神總是怪怪的，讓人見了心里就起毛。那個老頭雖說是個工程師，一副斯文的樣兒，可背地里趁他兒子不在，經(jīng)常朝她房里跑，有一次竟然拽著她要和她搞對象，當(dāng)時差點兒沒把她嚇昏過去，幸虧她留了個心眼，說外面有人進(jìn)來了，那個老流氓才放了她，否則不知道后果會怎樣呢。鳳兒問：“那你怎么就到這個地方來了呢？”表嫂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她點了一支煙，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說，“唉！誰又愿意到這個地方來呢？哪個女的情愿這樣？自從那家出來后，一時又找不著活干，那天恰好路過這，你猜怎么著，遇見一個我在火車上認(rèn)識的一個熟人，就是起先喊我的那位，她見我閑逛，就招呼我進(jìn)去坐坐，我就進(jìn)去坐坐，與你開頭看到的一樣，進(jìn)去才知道，這不是個好地方。我在她那兒坐了一會兒，她人看上去挺好，家又離我們那兒不遠(yuǎn)，見我沒有地方可去，就讓我住在她那，起先我是有些瞧不起她，可人家卻是好心好意呀。我一個人在外面繼續(xù)找活做，既沒有熟人，也沒多少文化，你說到哪兒去找啊。后來不知怎么的，就不自覺的跟她一起做了。雖然臟了些，不體面，可賺的錢也不少。也就漸漸習(xí)慣了。”見表嫂這樣說，鳳兒嘴上輕輕地“哦”了一聲，她心想，怨不得她家能把樓豎起來呢，敢情是這樣。

鳳兒原先打算住一兩天就離開這兒，可一時半會到哪兒去找事做呢？城里除了表嫂外，誰她也不認(rèn)識，鳳兒只得暫時住下。表嫂說的那些話她也覺得有些道理，這大概就是各人前生命中注定的吧。鳳兒相信命運，是個有神論者，打小看見她娘在家里逢年過節(jié)的敬神敬菩薩，心里就覺得特神圣。

趁著空閑，表嫂領(lǐng)著鳳兒逛了一趟這個城市最繁華的步行街。步行街真是名符其實，街道兩旁店鋪林立，來這兒的人很多，大街上熙熙攘攘，五彩繽紛，人們操著南腔北調(diào)，連空氣中也彌漫著一股濃濃的油脂味。鳳兒緊跟在表嫂身后，生怕自己走丟掉。鳳兒東瞅瞅西瞧瞧，覺得自己的眼睛有點兒不夠用了。在一家賣高檔衣裝的店前，表嫂停下腳步，她對鳳兒說我們一起去看看。她們推開透明的玻璃門，鳳兒尾隨著表嫂身后一起進(jìn)到里面。音響里正播放著阿杜的歌，空氣里飄浮著一股淡雅的蘭花香味，化著濃妝，穿著職業(yè)服的營業(yè)員熱情的沖著她們迎過來，向她們介紹店里剛進(jìn)的衣服款式。在另一家店鋪里，表嫂拿了一套顏色淺紫無領(lǐng)的套裝，讓鳳兒穿上，鳳兒穿上這套衣服，與以前相比簡直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表嫂在一旁一個勁的夸她，表嫂說：“鳳兒，怎么以前我就沒看出來呢，穿上這套衣服，你比城里人還好看，這下看誰再敢小瞧你。”聽表嫂這樣夸她，鳳兒就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鳳兒還真有點佩服她表嫂，她心里尋思著這人的變化怎么就這樣大呢？

過了幾天，鳳兒還是沒有找到活做，鳳兒在心里都要打算回家了。可表嫂卻勸她別著急，再等等看，說不定明天就能找著活做了。于是鳳兒就繼續(xù)住在表嫂這里。

四

鳳兒沒有想到結(jié)果竟然會是這樣。她接的第一個客是山西做煤炭生意的梅老板，這個梅老板一年中大部分時間都住在這座城市里，“秦樓明月”是他經(jīng)常光顧的地方。

那天，當(dāng)這個姓梅的老板手里夾著支雪茄腆著肚子邁著方步慢吞吞地踱進(jìn)來時，他一眼就看見正站在一邊的鳳兒，當(dāng)時他還以為這里又添了人，立即就來了興致，他操著一口濃濃的山西口音，笑瞇瞇的問一旁的鳳兒表嫂：“怎么，幾天沒來，隊伍又壯大了？”鳳兒表嫂顯然與他是老相識了，這時又礙于鳳兒在一邊，所以才有所收斂，不過她依舊向這個梅老板暗送秋波。聽梅老板這樣說，鳳兒表嫂上前用手輕輕的拍了梅老板肩膀說：“你瞎說什么，人家可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一個人，你可不要亂想瞎說啊。”梅老板似乎不相信，他以為鳳兒的表嫂在唬他，于是坐在那里瞇著眼仍對著鳳兒看，那眼神里似乎藏著一種饑渴。見梅老板這樣看自己，鳳兒臉上就像火燒似的，趕緊走開了。

表嫂見梅老板盯著鳳兒不放，又怕得罪了梅老板，斷了以后的財路，就跟出來小聲地對鳳兒說：“鳳兒，這個梅老板怕是看上你了，這人我認(rèn)識幾年了，人靠得住，出手又大方，我不會把苦讓你吃的，你要是有意，就直接對我說，不要扭扭捏捏的。”鳳兒覺得事情來得太突然了，自己心里一點準(zhǔn)備也沒有，她的目光因此看上去有些茫然。表嫂說：“鳳兒，這事你自己做主，我可不勉強你。”

鳳兒不知道怎么就答應(yīng)了，她稀里糊涂跟在梅老板的身后，同梅老板一起上了停在門前的那輛黑色小汽車?yán)铩Ｃ防习迨炀毜匕l(fā)動汽車，汽車尾部冒了一陣白煙，就像水里游著的一條魚，靈活的滑入城市如潮的車流里。

雖然來到這里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了，可鳳兒從來沒有在夜晚上過街，更沒有見過夜晚城市閃爍的霓虹燈光，以及街上涌動的人流，城市美麗的夜晚讓此時鳳兒的心里有種莫名其妙的沖動，她居然想起家鄉(xiāng)那個小村落漆黑的夜晚，如豆的燈火，同眼前城市的繁華比較起來簡直是兩個不同的世界。為了改善氣氛，梅老板打開了車載CD，立即傳出當(dāng)下一位正紅的女歌手輕飄而又柔媚的歌聲，鳳兒緊張的心一下子緩和了許多。梅老板邊開車邊同鳳兒搭話，他說小姐你是哪個地方人，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來這兒有多久了，以前都做些什么事。鳳兒立即糾正了梅老板對自己的稱呼，告訴他自己不是小姐，是從鄉(xiāng)下來打工的，剛來這兒沒多久，起先做保姆，后來做不下去了，就辭工不做了，前幾天才到她表嫂這兒來。聽鳳兒這樣說，梅老板才相信剛才鳳兒表嫂的話，他心里暗暗的高興，他沒想到今天自己還有這個意外的收獲。

車子從前面一個岔道口拐了一個彎，在一個叫做“悅來賓館”的門前停下來。梅老板同這里的人很熟，停好車，直接領(lǐng)著鳳兒上了電梯。梅老板開的是個高檔套房，梅老板打開房間，里面燈光柔和，一股溫馨撲面而來。鳳兒拘謹(jǐn)?shù)卣驹陂T前，不敢朝里面邁動腳步。梅老板招呼鳳兒進(jìn)來，然后從玻璃茶幾上拿出一個蘋果削好遞給鳳兒。鳳兒從梅老板手中接過蘋果，居然沖梅老板輕輕地笑了一下。坐了一會兒，梅老板起身說他先去沖個澡，讓鳳兒自己看電視，他還特別抱怨說：“現(xiàn)在路上的灰塵太多了，要是哪一天不洗澡，這身上就覺得特別不舒服。”梅老板起身進(jìn)了里面的洗浴間，隨即就傳來了“嘩”、“嘩”、“嘩”的弄水聲。鳳兒依舊坐在那兒，她心里有些亂，她沒看電視，而是走到窗前，默默地凝視著窗外閃爍的燈光。現(xiàn)在鳳兒才感到后悔，她很想離開這里，正站在那兒猶豫不決。梅老板洗完澡披了件睡衣從洗浴間里出來，他見鳳兒站在那兒發(fā)愣，梅老板放心地笑了，他安慰鳳兒說：“別緊張，慢慢的你就會適應(yīng)的。”大概鳳兒也聽出了梅老板的話里有話，臉上騰地就紅了起來，她深深地埋下頭。

在同梅老板的交談中，鳳兒知道了梅老板是山西人，在這個城市經(jīng)營煤炭生意，一年下來，光利潤就能賺一百來萬。一百來萬對鳳兒來說簡直就是天文數(shù)字，她想要是數(shù)錢恐怕也要數(shù)上幾天幾夜。她頓時覺得眼前的這個梅老板是個很有本事的人，如果要是同自己在家種地的丈夫李廣相比，那簡直強了不知多少倍了。

他們又繼續(xù)聊了一會兒，見時間不早了，梅老板向鳳兒建議說：“你是不是也去沖個澡？里面有熱水。”鳳兒的確是有一段時間沒有洗澡了，本來今天她打算在表嫂那兒洗的，卻不曾想意外地被梅老板帶到了這里。現(xiàn)在面前陌生的梅老板居然讓她洗澡，盡管她聽上去覺得有些別扭，但最后鳳兒還是去了洗澡間。鳳兒進(jìn)了洗澡間，順手將門關(guān)上，她在門后站了一會兒，聽聽外面沒有動靜，才放心的脫衣服。鳳兒打開熱水器開關(guān)，將頭發(fā)高高的綰起，然后仔仔細(xì)細(xì)的擦洗身體。穿衣服的時候，鳳兒不經(jīng)意從一邊的鏡子里看見自己，雖然生了順兒，但鳳兒的身體還像結(jié)婚前的姑娘家一樣；渾圓的屁股，往上緊翹著的乳房，一身潔白細(xì)膩的皮膚，自小到大鳳兒還從沒有如此認(rèn)真的看過自己，這么一看，原先就很害羞的鳳兒這下羞得臉更紅了。

鳳兒洗完澡從里面走出來的時候，讓等在那兒的梅老板猛吃一驚，他直呆呆地看著眼前亭亭玉立、欲笑還羞的鳳兒，簡直有點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梅老板的失態(tài)讓鳳兒手足無措，她低頭絞著雙手站在那兒，好一會兒梅老板才像從夢中驚醒一般。

梅老板沒想到洗浴后的鳳兒如此風(fēng)情，他意識到剛才自己的失態(tài)，于是趕緊站起來招呼鳳兒坐下，他主動的把身子靠到鳳兒一邊，伸手搭在鳳兒的肩上。鳳兒心里顯然對此有所防備，鳳兒避讓著，盡量躲開梅老板伸過來的手。見鳳兒不配合自己，梅老板有些沉不住氣了，他對鳳兒說：“怎么就不能碰呢。”鳳兒沒有說話，只是依舊用兩只手緊緊地護(hù)住自己的胸前，身子來回扭動。眼看著到手的葡萄就是吃不得，身材肥碩的梅老板急得在一旁直喘大氣。緩了好一會兒，梅老板重又靠近鳳兒的身子，鳳兒仍在堅持著，只是沒有剛才激烈，見實在避免不了，鳳兒只得垂下手別過臉去，任由了梅老板。這下梅老板終于得了手，他滿意地對鳳兒說：“聽話就好，聽話就好。”這個梅老板顯然見過世面，并不著急直奔主題，他見鳳兒雖然是個過來人，但這方面的事她知道的好像并不多，就像地下儲量豐富的煤海還有待于他來進(jìn)一步挖掘開采。

當(dāng)梅老板用手探向鳳兒的身體時，鳳兒已是“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見時機差不多了，梅老板將小鳥依人般的鳳兒抱到床上，當(dāng)他進(jìn)入鳳兒的身體時，鳳兒驚得輕叫了一聲。他們配合得很好，也相當(dāng)銷魂。鳳兒從來沒有如此的陶醉過，梅老板對鳳兒的表現(xiàn)也相當(dāng)滿意。

因為睡得很晚，第二天早上鳳兒醒得很遲。鳳兒是被窗外一陣麻雀的吵鬧聲驚醒的，鳳兒睜開眼睛，一道雪白的陽光從縫隙透進(jìn)來，正好打在鳳兒的臉上，鳳兒迷迷糊糊，她坐起身來用手輕輕的揉了揉眼睛，似乎遺忘了昨晚的事，當(dāng)她看見有個陌生男人居然睡在自己的身邊，嚇了一跳，再看自己上身裸露，這才隱隱約約的回憶起了昨晚的情形，才覺得自己的荒唐，她想這以后要是回家見到自己的丈夫李廣該怎樣交代，鳳兒輕輕的抽噎聲驚醒了正在美夢中的梅老板。

見到鳳兒哭泣，梅老板顯然有些意外，他坐起來關(guān)心地問鳳兒：“你這是怎么了？”鳳兒沒有理睬，她仍在自顧埋頭哭著。見鳳兒這樣，梅老板顯然有些慌了，他說：“鳳兒，我沒有強迫你，這可是你自己愿意了的啊，你可不要有什么想不開的啊。”

看到一旁梅老板慌神的樣子，鳳兒倒先破涕為笑了。梅老板也笑了。梅老板覺得鳳兒臉上掛著眼淚笑，比平時更可愛。他責(zé)怪鳳兒說：“我還以為你來真的呢。”不過梅老板向鳳兒承諾，梅老板說：“如果你愿意，不如跟著我，我們天天在一起，你也不用到那個鬼地方去了。”梅老板已經(jīng)在心里打算將鳳兒留下來，只要鳳兒同意。鳳兒見自己已經(jīng)到這種地步，也就只好點頭答應(yīng)了。

鳳兒真是個聰明的女人，知道怎樣把握機遇，她知道這機遇就像天上飄浮的云，轉(zhuǎn)瞬即逝。

梅老板并沒有食言，為了面前這個可愛的女人，他真的可以為她一擲千金，他為鳳兒在緊靠步行街的市口買了一套很不錯的房子，找人裝修后，就將鳳兒安排到這里，他還特地為鳳兒買了好多衣服。從鄉(xiāng)下來的鳳兒一下子居然過起了金屋藏嬌的日子。面對這一切，鳳兒自己覺得像做了一場荒誕不經(jīng)的夢似的。起初鳳兒還有些不習(xí)慣，整天一個人呆在房子里看看電視。為了能夠真正解除鳳兒心里的寂寞與不適，梅老板特地從寵物市場為鳳兒買了一條價值不菲的渾身潔白頗通人性的京巴狗，梅老板給它起了個名叫“歡歡”。

自從有了“歡歡”，鳳兒的生活就增添了許多樂趣。她逛街的時候，一手抱著“歡歡”，一手拎著精致的坤包，看上去就是一個城市闊婦的模樣。更多的時候是陪梅老板出去吃飯，大凡這個城市里有名的餐館，無論是西餐還是中餐，南菜還是北宴，鳳兒都嘗遍了。鳳兒在吃這些價值不菲的菜肴時，心里在想，這要是在農(nóng)村，她或許連想也不敢想，現(xiàn)在居然成為了現(xiàn)實，鳳兒覺得自己以前算是白活了。現(xiàn)在鳳兒一開口就是漢堡包，肯德雞什么的，她也用這些來喂她的“歡歡”。“歡歡”乖巧，通人性，也知道討人喜歡，鳳兒說：“來，歡歡，作個揖。”于是“歡歡”就立起來，兩只前爪不停地沖鳳兒作揖。鳳兒又說：“來，歡歡，在地上打個滾。”于是“歡歡”就聽話的在地上打了個滾。引得鳳兒“咯、咯、咯”地笑個不停。鳳兒已經(jīng)很少想起在鄉(xiāng)下的那個家了。

梅老板自從有了鳳兒之后，幾乎很少回山西那個老家了，除了生意上的事外，就與鳳兒呆在一起。梅老板還是真的打從心里喜歡鳳兒，出手很闊綽，凡是城里如鳳兒一般年齡的女性有的，鳳兒都有了，她們沒有的，鳳兒也有了。鳳兒顯然很知足，站在鏡子前面，鳳兒再也找不到原先那個初到城里冒著土氣的鳳兒了。鏡子里的鳳兒皮膚潔白細(xì)嫩，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美目傳情。

每次梅老板同鳳兒一起去逛商店買東西時，只要鳳兒看上哪樣都不論價錢，梅老板付錢眼都不眨一下，梅老板說只要鳳兒高興，錢對于他來說算什么。漸漸的，鳳兒就覺得自己就是梅老板的人了，她越來越離不開梅老板了，如果要是梅老板為了生意上的事離開鳳兒兩三天，鳳兒還會在心里備加思念，這時她就會在電話里向梅老板傾訴相思之苦，弄得梅老板在電話那頭也神魂顛倒。最讓鳳兒滿足的是，那些長著一雙勢利眼的店員們，只要是見到鳳兒來買東西，一個個眼睛笑成一道縫來巴結(jié)鳳兒。鳳兒剛穿一件衣服在身上，馬上就會引來一陣驚嘆聲，她們在一邊恭維說，您的身材真是太好了，簡直就像模特那么標(biāo)準(zhǔn)，這衣服就像特地為您定做的，怎么看怎么好看。雖然知道她們說的不是真話，但鳳兒心里還是很高興。

梅老板很會逗鳳兒，只要出差就會給鳳兒帶來驚喜。那天梅老板從外面回來，他對鳳兒說：“鳳兒，你猜這次我為你帶什么來了？”

鳳兒茫然地看著梅老板，搖著頭說：“我猜不出來。”

梅老板讓鳳兒閉上眼睛，把手伸過來，替她戴上，然后讓鳳兒睜開眼睛。鳳兒低頭一看，敢情梅老板為她買了一個金鐲。鳳兒自己早就想有一個屬于自己的金鐲子了，現(xiàn)在夢想終于成真，她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欣喜，輕輕的叫了一聲，就風(fēng)情無限地?fù)湓诿防习宓膽牙铩?/p>

鳳兒經(jīng)常約表嫂來這里玩，表嫂一來，就特別羨慕鳳兒，她說：“鳳兒你命真好，碰上個有錢的，這下你看你多快活，哪像我們，天天服侍人，哄人高興。”要說鳳兒現(xiàn)在這樣還多虧表嫂，要不是她介紹鳳兒結(jié)識梅老板，鳳兒還真的就過不上這樣的日子。

五

打春天鳳兒來城里到現(xiàn)在，將近大半年時間了，鳳兒有時會突然起了想家的念頭，她更惦記兒子大順。她不知道她離開家的這些日子大順怎樣，是不是受了委屈，她真想回去看看。有時鳳兒看到街上六七歲的小孩子，就會想兒子大順，鳳兒傻呆呆的看著他們，心里酸酸的，眼里貯滿淚水。梅老板看見鳳兒這樣，就過來關(guān)切的問鳳兒：“你這是怎么啦？是不是哪兒不舒服？”于是鳳兒擦去眼淚，笑著說：“沒什么，是風(fēng)中的灰塵吹進(jìn)眼里了。”不知為什么，鳳兒說這話時眼淚就更多了。

但這時的鳳兒已經(jīng)熟悉了城市里酒紅燈綠的生活，她已經(jīng)不能再回到從前那樣的生活了。

梅老板很是將鳳兒當(dāng)作一塊招牌，只要有應(yīng)酬，就將鳳兒帶在自己的身邊。那些與梅老板在生意場上有交往的朋友，大多像梅老板一樣，包養(yǎng)一個年輕的女人，這些女人看上去似乎都長得漂亮，但與鳳兒比起來讓人始終覺得少了些什么。他們平時經(jīng)常聚在一起，打打牌，嘮嘮嗑，聊聊家常。她們每個人稱呼起各自的男人來都說我們那位，還真像那么一回事似的。漸漸地，鳳兒也學(xué)會了這一套，她說，我們老梅什么什么的，一邊說，還一邊拿眼看著梅老板。聽鳳兒這么稱呼自己，坐在那里的梅老板也覺得挺受用，他看著鳳兒笑。

鳳兒在這群人中也頗得人緣。有一次在酒宴上，一同做生意的張老板笑著同梅老板開玩笑，他說想交換一下女伴，問梅老板同意不同意。梅老板就問坐在一邊的鳳兒，鳳兒拿眼狠狠的挖了張老板一下，然后像一頭溫順的小貓倚在梅老板的懷里，弄得對面張老板很尷尬，梅老板卻在一旁得意的笑了。那個張老板轉(zhuǎn)過身來對旁邊的女伴說：“翠花，你看人家鳳兒多懂事，要是放你巴不得這樣。”那個叫翠花的年輕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燈，她立即站起來反駁道：“呸，看你這副德性，別他媽的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你能找著我就算很不錯了，也就除了我這么傻必，換在別人，會死心踏地跟著你？”

有了這次經(jīng)歷之后，梅老板就更拿鳳兒當(dāng)心肝寶貝了，疼鳳兒疼得不行。鳳兒也學(xué)會了怎樣矯情，怎樣應(yīng)付這些男人，從一個新手變成應(yīng)付各種場面的老手了。

城里的生活使原先就頗有姿色的鳳兒變得更加好看了，再加上鳳兒那與生俱來的矜持，使鳳兒在女人群中顯得更鶴立雞群。

后來，梅老板竟然信誓旦旦地向鳳兒許愿要娶鳳兒。其實鳳兒心里倒并不在乎什么所謂的名份，她知道那東西只不過是一個象征。事實上鳳兒對自己的現(xiàn)狀很滿足，現(xiàn)在她能夠擁有的都擁有了，她也很知足了，能從一個鄉(xiāng)下女人變成一個受人呵護(hù)穿金戴銀的闊太太，她哪里還有什么非分之想。但有的時候鳳兒還真的動了心。

有時，鳳兒會很認(rèn)真地對梅老板說：“你真的要娶我。”

梅老板說：“真的。”

鳳兒說：“那她怎么辦？”鳳兒所說的她是指梅老板遠(yuǎn)在山西的女人，這個女人鳳兒從未見過面，也很少聽梅老板提起，事實上梅老板的婚姻已經(jīng)是名存實亡。

梅老板說：“這還不容易？回去辦個手續(xù)不就完了么。”梅老板說得很輕松，就像是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把婚離了，只等著鳳兒自己下定決心了。

這下輪到鳳兒沉默不語了。

鳳兒還從來沒有想到要同自己的丈夫李廣離婚，撇下兒子大順，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需要她做出抉擇，這樣抉擇無疑會讓她的精神上遭受很多痛苦。事實上現(xiàn)在鳳兒都沒有勇氣直接去面對他們，只要一想起他們心里就有一種負(fù)罪感。

六

日子過得很快，一轉(zhuǎn)眼這年就到尾聲了，許多在城里打工的人卷起行囊準(zhǔn)備回家，他們一年到頭在城里默默忍受著各種不公正的待遇，累死累活的打拼，就是為了能和家人團聚的這一天。

不知怎么搞的，這幾天鳳兒總是在夜里醒過來，她做夢夢見了自己的兒子大順，大順就在她床前站著，蓬頭垢面，穿得臟兮兮的，手里拿著一個破碗，正在那里哭著，等鳳兒張開手要抱大順的時候，大順一轉(zhuǎn)眼卻不見了。鳳兒急了，一急就醒過來，才知道剛才自己是在做夢。鳳兒的心里不能再平靜下來了，當(dāng)鳳兒將自己回家的想法告訴梅老板的時候，梅老板沒有任何要阻止鳳兒回家的意思，在這一點上他倒顯得非常的通情達(dá)禮。他對鳳兒說你想回去那你就回去看看吧。

臨走前，鳳兒特地到商場里為兒子大順買了幾套衣服、玩具，還為李廣買了一件黑色呢子外套，她還為“歡歡”買了許多食品，一切收拾停當(dāng)，只等回家。梅老板用車將鳳兒一直送到車站，梅老板親自替鳳兒買好票，看著鳳兒上車。臨走的時候，梅老板叮囑鳳兒，過完年就回來，別讓他等久了。

七

當(dāng)鳳兒從車上下來，一腳踏上這熟悉的土地時，她的第一個感覺就是城市與農(nóng)村巨大的反差，盡管她離開這里還不到一年，可她并沒有因此而顯得格外的激動，相反，原先那種強烈的思念也隨之被淡化了。

鳳兒第一眼看到李廣時，從李廣的眼神里看出了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但鳳兒一點兒也不顯得慌張，讓人覺察不出她有什么變化，這就使得李廣無法張口問起。雖然李廣非常想問鳳兒究竟在城里做些什么？他聽到的那些個傳言是不是真的？這大半年來她怎么連信兒也不捎一聲，讓他在家里為她擔(dān)驚受怕。

第二天起來，鳳兒從包里拿出一沓厚厚的鈔票交給李廣，說這是她在城里打工的工錢。李廣懷疑地看了鳳兒一眼，將錢接到手里。鳳兒看見李廣接錢時的手有些顫抖。李廣用手指蘸著唾沫數(shù)了數(shù)，第一遍沒有數(shù)對，接著又重新數(shù)了一次，這次終于數(shù)對了，足足五千，加上先前寄回家的一千，鳳兒在城里賺了六千，比李廣自己一年在城里賺的還要多。李廣臉上凝重的神情開始放松下來，李廣甚至在心里盤算著要是這樣隔不了幾年家里就能砌一幢像樣的小樓。鳳兒在一旁默默地看著李廣數(shù)錢，本能地在心里感到可笑，她真的有些不忍心瞧李廣數(shù)錢時的那種神情，她忽然在心里有些可憐起李廣來了，不過李廣數(shù)錢后放松的神態(tài)使鳳兒如釋重負(fù)。

鳳兒回來的消息卻在村里迅速地傳開了，同村的幾個女人還專門來看鳳兒，她們同鳳兒說話的神情很不自然，她們希望從鳳兒的身上能看出什么來，特別是李廣的一個堂嬸，人看上去很瘦，像一根竹竿，咋咋呼呼的，她一見鳳兒就放開喉嚨大聲嚷嚷道：“呦！看這不是侄媳婦鳳兒么？幾時沒見，連我都快認(rèn)不出來了。”她突然捉住鳳兒細(xì)長的手臂，夸張的驚叫一聲：“媽呀！這么大個金鐲子！啥時有錢買的？是不是城里老板送的？”

這話正好讓從外面走過來的李廣聽到了，李廣抬頭疑惑的看著鳳兒，然后默默地從她們身邊走過去。鳳兒本來不想看見她們，現(xiàn)在這樣一嚷嚷，心里就有點兒發(fā)虛，不過她很快就鎮(zhèn)定下來，將自己的失態(tài)掩飾過去。鳳兒說：“這是黃銅做的，是花幾塊錢在地攤上買來的。”“不會吧，哪能這樣便宜？”其中的一個女人說。見她們不信，鳳兒說：“等下次從城里回來，給你們每人帶一個。”聽鳳兒這樣說，這幾個女人七嘴八舌地說，那你下次回來給我們都帶一個，說完陸續(xù)走開了。臨走前，鳳兒的堂嫂還回過頭來對鳳兒說：“你說話算數(shù)。”鳳兒說：“那你放心好了，我還能騙你們不成。”

下午，李廣去鎮(zhèn)上辦年貨，走在路上的時候，幾個熟人沖李廣打招呼，他們關(guān)心的問李廣，鳳兒回來沒有？李廣說回來了。那些問他的人笑著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鳳兒回來的事村里的人全知道了，幾乎每個見到李廣的人都向李廣打探鳳兒回來沒有，似乎所有的人都在關(guān)心著這件事，最后當(dāng)有人再問這事時，李廣再也不愿意回答他們了，李廣覺得他們這樣問是別有用心，那笑里似乎藏著一把刀子。無論李廣走到哪里總是覺得背后有人在指指戳戳，這讓李廣心里非常難受，李廣平生都沒有遭遇到這么大的恥辱，李廣覺得自己都快要崩潰了，他低著頭走路，生怕再遇見什么熟人。

李廣在鎮(zhèn)子上竟然看見了也回來的鳳兒表嫂，鳳兒表嫂也看見了李廣，她沖李廣笑笑，但她卻沒有停下來同李廣說話，便急匆匆的轉(zhuǎn)身走開了。李廣呆愣愣地盯著鳳兒表嫂的背影看了半天，才回過神來。他原先是想向她打聽打聽鳳兒這些日子到底在城里做啥，是不是做了什么不體面的事，但鳳兒表嫂卻走了，李廣只得回過身來。

李廣在鎮(zhèn)上購?fù)陽|西回來的時候，鳳兒已經(jīng)將家里收拾干凈，還在屋里噴了些香水，已經(jīng)有了一些樣子。見李廣回來，鳳兒上前來幫忙，李廣因為心里有事拉著臉沒有同鳳兒說話，但鳳兒也裝著沒有看見。

吃過午飯，李廣爹特地來了一趟，鳳兒回來的事他們昨天晚上就知道了，李廣爹手里還拎了一屜冒著熱氣的饅頭。剛一進(jìn)門，正好撞見鳳兒，鳳兒朝他喊了一聲：“爹。”聽見鳳兒喊他，李廣爹顯得有些意外，他尷尬地沖鳳兒笑笑說：“回來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吃年夜飯的時候，一家人圍坐在桌子前，大家誰也沒有提鳳兒出去打工的事，過年圖個吉利，盡管除了兒子大順外，一家人各懷心思，但鳳兒畢竟回來了，再怎么著還是他李家的媳婦，還是大順?biāo)麐尅?/p>

李廣爹吃飯時說：“過年了，一家子歡歡喜喜，團團圓圓，這以后的日子就好了。”

李廣娘抬頭看了鳳兒一眼也說：“這日子是要好好過呢。”

鳳兒坐在那里，聽出了話里的意思，但她沒有吱聲，端著碗埋頭吃飯，有時她搛菜給兒子大順。大順很乖巧地倚在鳳兒的懷里，一會兒看著他爹李廣，一會兒又親親他娘鳳兒，小孩子似乎已經(jīng)意識到家里發(fā)生了什么。

吃過年夜飯，李廣將在鎮(zhèn)上買的炮竹點燃，大順高興的站在院子里喊叫，鳳兒也忘記了剛才的不快，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容。

八

李廣是鐵定心不想讓鳳兒再出去了。鳳兒就是在外面撈回金山銀山他李廣也不會稀罕，他李廣要的是與他一起能夠安安穩(wěn)穩(wěn)過日子的老婆，不是一年到頭都見不到影子還背地里讓人指指戳戳的風(fēng)流婆娘。現(xiàn)在，盡管在外面有許多閑話，讓李廣心里受了不少委屈，甚至于在別人面前抬不起頭來，但只要鳳兒不再出去，一切他李廣都算了。

幾天年一晃就過去了，鳳兒與外面的聯(lián)系就多了起來，鳳兒回來的時候一直將手機藏在箱子里，等到李廣不在，就偷偷地同梅老板聯(lián)絡(luò)。李老板在那邊告訴鳳兒，他已經(jīng)到“家”了，不知鳳兒什么時候才能回“家”，他很想鳳兒，盼著鳳兒能早點來，回到他的身邊，他還說，等鳳兒回來的時候，他會給鳳兒一個意想不到的驚喜。梅老板這樣說讓鳳兒心里有了想象的懸念，會是怎樣的驚喜呢？鳳兒在想。但鳳兒沒有急著要知道這個答案，鳳兒說：“你不要著急，明天我就動身。”

鳳兒同梅老板通話的時候，李廣已經(jīng)在窗外悄悄的偷聽了好一會兒，到這個時候李廣才真正相信外面關(guān)于鳳兒的傳言是千真萬確的，并不是人家有意朝他李廣身上潑臟水。李廣就是有點想不明白，這鳳兒才出去不過大半年時間，怎么就會變成這樣。李廣留了個心眼，他沒有立即進(jìn)屋，而是折過身繼續(xù)做他的事。

吃過晚飯，鳳兒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對站在一邊的李廣說：那邊的人家已經(jīng)在催她上班了，明天她就準(zhǔn)備動身。李廣沒有應(yīng)聲，只是默默地看著鳳兒，像是不認(rèn)識她似的。鳳兒抬頭奇怪的看看李廣，說：“人家同你說話呢，你聽到了沒有？”李廣還是沒有吱聲。鳳兒停下手里的活，站起來對李廣說：“你這人咋啦！變啞巴了？不會說話了？”李廣這時才說：“你還讓我說啥，你都把我當(dāng)傻子了。你以為你在城里做的那些事人不知道，還說自己在人家做保姆，你做什么保姆了？你做誰保姆了？你自己不嫌丟人，我都替你臊的慌！”

見李廣把話說成這樣，鳳兒心里有些慌了。她知道李廣早晚要曉得自己的事，沒曾想這樣快。但鳳兒很快鎮(zhèn)定下來。她問李廣是聽誰亂說的，把這個人交出來，她要撕爛她的舌頭。李廣冷笑著說：“這不要人說，你自己做的那些事自己心里清楚？你去問問村里人誰不知道，只有我是傻子一直被蒙在鼓里！”

鳳兒還是不太確信李廣清楚自己在外面的事，她裝作很冤屈的樣子對李廣說：“你要是不相信的話，可以去問問我表嫂，我整天與她在一起。”

不提鳳兒表嫂還罷，一提這個女人，李廣心里的火一下子升騰上來，李廣說：“你他媽少給我提這個婊子，你以為她在城里做什么我不知道？要不是她你也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鳳兒還想繼續(xù)往下說，李廣粗暴的打斷她的話，說：“我不同你說那些沒用的，無論你怎樣也別想再從這個家出去，除非我死了。”說著李廣甩手將門關(guān)上出去了。

到這個份上，鳳兒就是再想出去也不可能了。鳳兒丟下手里的東西，呆呆地坐在那兒。

村里外出打工的人陸陸續(xù)續(xù)都走完了，鳳兒的表嫂臨走前特地來過一趟，她問鳳兒什么時候走？鳳兒悄悄地對表嫂說：“他已經(jīng)曉得我在外面的事了。”

表嫂問：“你承認(rèn)了？”

“沒有。”鳳兒回答說。

“這就對了，你死不承認(rèn)，他就拿你沒有辦法。”臨走的時候，表嫂問鳳兒你還去不去？鳳兒說：“他看著我，暫時恐怕走不掉。”鳳兒表嫂就說那我不等你了，你自己料理好你的事，說著就起身走了。

李廣整日呆在家里，他哪兒也不想去，就看著自己的老婆鳳兒，他怕鳳兒趁他不在家偷偷的跑掉。李廣要收鳳兒的手機，鳳兒說：“手機是借表嫂的，表嫂拿去了。”鳳兒留了個心眼，她瞞著李廣將手機藏了起來。

李廣不能整日都留在家里守著鳳兒，他還有事要做，但他出門就將鳳兒鎖在家里，鳳兒趁李廣不在家，就拿出手機撥通梅老板，手機那頭傳來了梅老板急切的聲音，梅老板問鳳兒：“出什么事了？鳳兒，怎么到現(xiàn)在你還不來，讓我等的頭發(fā)快白了。”

鳳兒說：“家里有點事，脫不開身，等緩過了這陣，我就動身。”

梅老板說：“鳳兒，你這是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這幾天你不在，我可是度日如年啊。”鳳兒有些心疼了，她安慰梅老板說：“我雖然人不在你身邊，可我心卻在你那兒。”有鳳兒這話，電話那頭的梅老板終于放心了。

鳳兒放下電話，沖著窗戶傻呆呆的發(fā)愣。

李廣從外面進(jìn)來，他見鳳兒還坐在那兒發(fā)愣，就對鳳兒說：“這日子看樣子你也真不打算過了，過兩天我叫你爹去。”

鳳兒說：“你將我整天鎖在家里，我都沒有自由了，你讓我怎樣過日子。”

李廣說：“我不把你關(guān)在家里，萬一你跑了我到哪兒找你去。”

鳳兒說：“你怎么知道我會跑呢？我要是有這個打算過年就根本不會回來。”李廣聽鳳兒這樣說，心里想也是，鳳兒要是真不打算回來，她過年就不回來了。或許她已經(jīng)回心轉(zhuǎn)意了。

九

鳳兒失蹤是在過完年后不久的事。

李廣已經(jīng)相信鳳兒不會走了，在家里同他一道死心踏地過日子。早上起來，鳳兒還對李廣說：明天她想帶兒子大順一起去娘家走一趟親戚。

李廣說：“你想去那你就去吧，反正剛過完年，家里閑著沒什么事，等明天我們一家都去。”嘴上這么說，可李廣心里還是不大放心鳳兒。

本來這段日子李廣不打算出去的，可鳳兒現(xiàn)在看起來已經(jīng)像是改變了主意，而且李廣也不相信鳳兒真能舍得離開這個家丟下兒子大順不管，他就趁著空閑去了鎮(zhèn)上一趟，順便打聽化肥農(nóng)資的價格，田里的麥子油菜長勢不是很好，還要等著再補一次肥，否則的話，今年的收成好不到哪兒去。臨走前李廣關(guān)照鳳兒，讓她把家里施肥的農(nóng)具找出來，因為過幾天就要用著了。鳳兒說：“好。”說著鳳兒就去里屋找施肥的農(nóng)具去了。李廣又在家里等了一會兒，看鳳兒將施肥的農(nóng)具從里屋搬到院子里，大順跟在鳳兒身后。李廣有些放心了，他從箱底拿了錢，推上自行車，就出去了。見李廣走遠(yuǎn)了，背影看不見了，鳳兒連忙轉(zhuǎn)過身，將在一邊玩的大順抱起來。鳳兒對大順說，我們到爺爺家玩。李廣的爹媽正在家，鳳兒放下大順，說，她與李廣要到鎮(zhèn)上去一趟，大順就撂你們這兒，等中午回來再接他。李廣爹說，那你們就放心去吧，大順我們看著。鳳兒回到家里，她只拿了自己的包，就急沖沖地往村外走。路上沒見著什么人，這會兒村里的人都出去了，只有一些上了年紀(jì)的老人留守在家里。出了村口，鳳兒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沒有耽擱任何時間，她就坐上了去城里的車子。

因為心里掂記著家中的鳳兒，李廣在鎮(zhèn)上辦完事，就騎車朝家趕。路上有幾個熟人與他說話，他也沒聽清，只是點點頭就過去了。李廣到家的時候，遠(yuǎn)遠(yuǎn)的見院門虛開著，以為鳳兒還在家里，他松了一口氣。推開門，卻不見鳳兒的人影，那堆農(nóng)具還在那兒擱著，李廣喊了幾聲鳳兒，回答他的只有幾聲雞鳴，李廣心里立即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大順也不見了，是不是鳳兒帶著大順去爹那里了，李廣就趕緊來到爹家里，見大順自個在門口玩，李廣緊著的心終于往下放了放。這時，李廣爹正從屋里出來，見是李廣，他說：“來接大順呀。”李廣問：“鳳兒來了么？”“鳳兒？”李廣爹一愣，他說：“早上不是說同你一起去鎮(zhèn)上了么？”聽爹這樣說，李廣就知道鳳兒又走了。他沒有來得及同爹說第二句話，掉轉(zhuǎn)頭就急沖沖往村口趕，路上見到幾個趕路的熟人，他問他們是否看到鳳兒了，那幾個人都搖頭說沒看見。

李廣一直跑到這條路的盡頭，連接遠(yuǎn)處的公路空蕩蕩沒有人影，偶爾有汽車轟鳴著來回經(jīng)過。望著這空蕩蕩的大路，李廣知道鳳兒這一走，就不可能再回來了。

李廣就感覺天旋地轉(zhuǎn)，一股悲涼突然從他心底涌上來，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蹲在地上，抱頭放聲痛哭。

責(zé)任編輯 趙宏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