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畢業后,我干的第一份工作是在某雜志社當編輯。這是家小雜志社,只有八九個人、四五間辦公室、一輛破汽車。不過雜志社上有財政撥款,下可以通過系統發行,日子還算過得去。
第一次懂立功
因為日子過得去,吃的又是大鍋飯,大家整天都是嘻嘻哈哈地混日子,沒有人主動干工作,更不愿意多干工作。我那時心高氣傲。不愿意這樣混下去,再加上急于“立功”表現自己——怎么著也得讓同事知道我不是無能之輩,于是整天琢磨來琢磨去,終于發現了突破口:雜志在社會上沒有影響力,很長時間也難有一個廣告。我爸爸有個朋友,是某國有企業的一把手。他們單位效益不錯,更重要的是這位老伯特別愛出名,各種來路曖昧的“名人大辭典”,只要邀請他老人家,保險不會落空。我想,反正他也干了不少工作,要是在我們雜志上給他搞個專訪,進而讓他的企業做幾次廣告,沒準兒能成。
我給他打去電話,三說兩說,他就答應了。我跟主編一匯報,主編喜出望外,當即讓我坐著單位的汽車上門采訪。
我對這位老伯很熟悉,所以沒費什么勁就寫出了一篇讓他心花怒放的專訪。這位老伯還有一個小秘密:愛讀書,字也寫得不錯,在心里總是以儒商自詡。投其所好,經請示主編,我們決定在封底上發表他的3幅書法作品,并配有短評。
幾天后,我去給他送刊樣,他非常高興。我本來希望他能連做3期廣告,沒想到他開口就定下了一年的封底,先給6期的錢,余下的半年后一次到位。
第一筆錢到賬后,主編在全體會上狠狠地表揚了我一番,還說:“過去讓大家去聯系廣告,有些同志說雜志知名度低,沒有人愿意做,現在看來,還是工作沒有做到家……”并宣布給我提成1000元。
我本以為大家應該對我刮目相看,可是我卻發現大家對我的態度微妙了起來。一天下午,我從外面辦事回來,大家正在熱火朝天地聊著什么,見我進門,突然都不說話了。我只聽見小王說了一句“這個小姑娘不簡單”。我看了看小王,小王有些尷尬。
不久,我去看望大學時的一位老師,跟她說起了這事。老師提醒我不要破壞單位的“生態平衡”,別讓大家因為我而產生不安全感。回到家,回味老師的話,再聯想到小王那句話,以及同事們在那一刻的怪異表情,我突然覺得如坐針氈。但當時還是年輕氣盛,很快就又覺得自己作為新人,就是要給單位帶來新氣象,不能像他們那樣混日子,還拿“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吧”來鼓舞自己。
不明真相干傻事
不久,我又干了一件傻事。
雜志社的廢紙很多,落選的稿件、舊報舊刊,隔段時間就要處理一次,每回都是一個姓馬的老頭上門來收。這事以前由高姐管,我來后,賣破爛這種臟累活都由我干。這天,我在上班的路上,看見一個收廢紙的老頭,就隨口問他廢紙多少錢一公斤。老頭說一塊。我想也沒想就把他領到了辦公室。見到高姐,我像立了大功似的,大聲說:“高姐,咱把廢紙賣給這老爺子吧!”高姐說:“咱從來都是賣給老馬的。”我說:“老馬只給6毛,人家給一塊。”高姐不再說什么,在一旁冷冷地看我收拾各處的廢紙。
下午,主編來找昨天的報紙,高姐指著我說:“找她,她上午剛賣的報紙。”我清楚地記得,我上午專門把最近的報紙放到了柜子上。新報紙不能這么快就處理掉,這道理我懂。可是,我怎么找也找不到,主編皺著眉走了。看著高姐滿臉的幸災樂禍,我才意識到自己得罪了她,但又想不出原因。
雜志社的考勤制度執行得并不嚴格,特別是下午,可以提前溜號。這天我有事提前走了,第二天發現有人在考勤表上給我畫了早退。社里的考勤制度執行得雖然不嚴格,但只要畫上了遲到、早退,就要被扣20元的工資。我心里很窩火,悄悄打聽是誰干的,后來才知道是高姐。我到底哪里得罪了她?“明眼人”給我指明路了:收廢紙的老馬,是高姐的先生的遠房親戚,單位的破爛都是半賣半送給老馬的。大家都知道個中原因,但是誰也犯不著為大家的利益去得罪某個具體的人!這回我插了一杠子,讓高姐很難堪。
這以后,我表面上蔫兒了,可心里還是不服氣。見習期滿,我要轉正、定級了。主編說得開個“背靠背”會議,讓大家評議。我本以為是走過場,可是沒想到,會后主編嚴肅地找我談話,說大家不同意我轉正,說要讓我繼續鍛煉一年。到此,我知道我沒有辦法再在這里呆下去了。
現在,我離開這家雜志社已經好幾年了。關于這段經歷,我漸漸少了怨恨,多了理性的反思:我當時的一些同事的確不夠大度、磊落,但我當時似乎也有不妥的行為。當然,游戲規則有紅有黑,我們可以不贊成,但是不能不正視。即使你真有凈化小環境的才能和抱負,也得先立穩腳跟后,你再去尋找施展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