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在交談時到底應該把眼神聚焦到哪里這個模糊動力學問題,本來純屬個人風格,相當“多元化”,但是,在眾多關于社交指導的書籍中,卻被進一步提升到禮儀的高度,成為一道只有“有限解”、甚至“惟一解”的方程式。
在我翻到的一本禮儀書中,專家對此進行了匪夷所思的量化指導。文中說:兩個人面對面交談30分鐘,如果對方看你的時間少于10分鐘,那一定是輕視你,簡直是“不把你放在眼里”;如果注視你的時間在10—20分鐘之間,則說明對方對你是友好的;但是,如果注視你的時間超過了20分鐘,問題就復雜起來,表示對方對你極為重視,但也不排除“敵視”的可能性。
這種指導,對我們腦內的生物鐘功能提出了極高的要求,精確到分鐘級的標準使我們一旦不慎,就有“化友為敵”的危險。
至于眼睛應該注視對方身體的哪個部位,該書又悉心解釋說:按照注視點放在對方身體的不同部位,可將談話框定在“公務型”、“關注型”、“社交型”、“親密型”等不同范疇——令人不禁為高度散光的同志暗暗擔憂。
之后看到的另一項建議則更令我陷入困惑。據報載:德國某人際交往專家認為,交談中眼光最正確的軌跡是:首先看著對方的眼睛,隨后把視線緩慢移到嘴部,過一段時間后再返回到眼部。
我只想知道,一旦視線游走幅度過大,不慎越過了嘴,落下了頸,會不會有輕浮之嫌。
《記憶與認知》雜志的一篇論文稱:人們在某些談話場合,會不自覺地目光飄走,或者“微閉雙眼,抬頭望天空”,甚至“把臉轉到一邊”。
這種“眼神游走強迫癥”據說有多種成因。論文的作者、蘇格蘭的心理學家說,在經典的理論里,“目光相接”這種行為,是一種表示“親密”關系的信號。所以,當心理上并不是很親密的人,陷入了不可避免的面對面“親密式”交談時,大腦就會自發地移動你的目光,以減少這場談話的“親密指數”。
有實驗表明,談話者在空間上越“親密無間”,眼睛注視對方的時間就越少。甚至當談話的內容涉及到較為“私人”或“尷尬”的問題時,眼睛也會做出挪位的準備。
蘇格蘭心理學家及其他研究者認為,這種“注視回避”的理論,是以認知科學上的解釋為依據的——人臉充滿了大量的復雜信息,談話時,如果緊緊盯著對方,就會憑空占用一定的大腦資源,這樣,當談話內容也相當費腦力的時候,大腦就會遲鈍,保不準還會“無法響應”。這個時候,把目光從對方臉上移開,望望相對單純明凈的天空,就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因此,假設將愛因斯坦的“美女與熱火爐”問題做小小的變換,答案也許會兩樣:跟美女解釋相對論,與對著火爐解釋相對論,前者要更困難一些。美女臉上的信息顯然更值得琢磨與深思。為了更流暢地解釋問題,你需要時不時地把目光戀戀不舍地從美女臉上移走。當然,不是移到其他部位。
當然,有一些更復雜的現象,科學家現在還無法解釋,比如,在多人多眼的情況下,眼神如何安置的問題;另外,還有人抱怨說,他的最大毛病是根本無法集中眼神看著對方,讓人覺得談話不專心,心不在焉,但是,天知道這是什么原因。沒準對方還以為今天抹的面霜過于光滑了,所以才導致人家眼神飄來飄去的。誰知道呢。
也有一些人“眼神”的力量非常強大,令人難以置信。2005年,德國弗萊堡大學的一個研究小組在《英國心理學》雜志上發表了一項研究結果,將這種強大的“眼神”力量稱之為“遠距離注視”。
這個研究小組在實驗時,讓一個志愿者進入一個密閉的房間,監控他的汗腺等指標,衡量他的心理變化;而讓另一個志愿者進入另一個房間,通過監視器“注視”第一個志愿者,觀察第一個志愿者在“被注視”的情況下,心中是否有微微的聳動。
結果,研究者聲稱,他們確實觀察到了一種“微弱但的確存在”的聳動。這就是說,有些人能隔著墻壁把人看發毛了。
依我之見,這種能力要是果真存在,跟這些人聊天,感覺到的就不是受重視,而是感覺生不如死,這個時候,就不免會懷念“眼神飄走”的好處。
(王朋財摘自《女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