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本文用符號學的原理對國產電影《瘋狂的石頭》進行了分析,從電影劇本、技術手法、影片風格等方面入手,闡述了符號學在電影創作的具體運用,分析了電影符號學的現實性與可行性,并進一步闡釋了符號學的研究及運用對于電影產業乃至各個人文學科都有著重要的意義。
[關鍵詞] 符號學 電影符號學 意指 黑色幽默 受眾心理學
2006年中國大陸橫空出世的影片《瘋狂的石頭》,以其中國特色的黑色幽默,外國電影的拍攝技巧,細致巧妙的劇情安排為人們帶來了一部充滿了邏輯美感的作品,更為國產電影注入了的新的活力。在這部影片中,無處不融匯著符號學的思想精髓及其巧妙運用,再一次體現了符號學在影視藝術中極其重要的指導作用。
一、影視藝術與符號學的本質聯系
1、關于符號與符號學
符號一詞用得非常廣泛,可以說我們生活在處處都是符號的世界里。人們對符號的認識,可以追溯到人類文明的古代。無論是中國古代的《易經》,還是古希臘的把癥侯看作符號,無不滲透著符號的思想,正如亞里士多德的名言“口語是內心經驗的符號,文字是口語的符號”所言。符號正是利用一定的媒體來代表或指示某一事物的東西。
符號學是研究符號規律的學科,它研究人類社會與非人類社會使用符號和各種規律,或從使用符號的方式入手,研究這個社會的文化、文學藝術或其他方面。1964年羅蘭·巴特《符號學原理》的問世,標志著符號學正式成為一門學科,符號學開始滲透入多種現代理論思潮之中,這門學科又可以作為總體方法論,可以用來研究語言學、文學、藝術學、心理學、人類學、文化學等許多學科。中國著名符號學家李幼蒸先生說:符號學就是“使對象精確化的努力”,它最基本的目的在于使研究者對研究對象本身的內容構成有更準確、更清晰的知識。符號學為我們提供了有效的工具來精細化我們對對象的認知,正如顯微鏡為植物學家提供了工具來使對象人之精密化一樣。(李幼蒸2002.01)目前,符號學的研究已形成了一種國際性的熱潮,對符號學的認識與應用,正形成一種科學大趨勢。
2、電影藝術的符號性
(1)結構主義成就了電影符號學
符號學在20世紀中葉的興盛,主要表現為結構主義符號學的興盛。從巴爾特的符號學原理到符號學分析實踐,到列維·斯特勞斯的神話結構分析,到格雷馬斯的符號學方陣,實質上都一直沒有突破索緒爾的結構主義語言學框架。五十年代末法國人文、社會科學的幾乎任何學科都卷入了結構主義。當結構主義在五、六十年代發展成一個規模龐大的方法論體系時,它也成為符號學研究的方法論,可以說五六十年代的符號學就是結構主義的符號學。在六十年代法國符號主義哲學運動的影響下,七十年代初,蘇聯、美國、意大利等國的結構主義符號學者開始進入各學科帶頭之行列。結構主義大量使用了符號學方法和原理,雖然結構主義符號學只是符號學發展的一個階段,甚至是其中某個分支的一個階段,但是結構主義符號學理論與西方其他理論相比,在理論上顯得比較抽象而富有哲理與方法論的色彩。隨著電影理論的問題成為當代西方美學,特別是成為結構主義符號美學領域的主要組成部分之一,這一類型的電影美學就成了電影理論界追求美學深度的趨向和一般美學界日益重視的電影藝術分析的趨向匯合的結果。這時候的傳統美學已經跟不上藝術的步伐了,正如李幼蒸先生所言“傳統美學已證明不能與20世紀藝術相適應了,它沒有進入現代時期”(李幼蒸2002.24)。克里斯丁·麥茨正是從結構主義符號學敘事分析層次進入電影研究的,成為了電影符號學創始人,他使電影的理論研究和電影美學及符號學的理論聯系起來了。
(2)電影——一種具有表意性符碼的特殊語言
電影符號學是把電影作為一種特殊符號系統和表意現象進行研究的一個學科。它既是電影理論的一部分,也是符號學的一部分。電影符號學是當代符號學最典型的成就之一。它既是符號學的產物,又是其推動者。電影符號學運用結構語言學的研究方法分析電影作品的結構形式可以說是一種方法論。電影符號學認為電影本性不是對現實的反映而是藝術家重新建構的具有約定性的符號系統。電影語言不等于自然語言,電影藝術的創造必然有可循的社會公認的“程式”。同時電影符號學的研究重點是處延與敘事,主張宏觀結構分析與微觀結構分析并重,根據“整體決定局部”的原則而系統化。
電影符號學研究的代表性成果有帕索里尼的《電影詩學》,意大利的艾珂《電影符碼的組接方式》以及沃倫的《電影中的符號和含義》等,但真正建構電影符號學理論大廈的還是法國麥茨的《電影語言》和《語言與電影》兩部巨著。麥茨的電影符號學可以歸結為一句話:電影不是真正的語言,但卻是一種具有表意性符碼的特殊語言。
3、電影符號學的有關理論
電影符號學的發展分為兩個階段,以麥茨1964年發表的《電影語言系統還是語言》為開端的第一符號學以結構主義語言學為模式,他包含三大研究范疇:(1)確定電影符號學的性質:(2)劃分電影符碼的類別;(3)分析電影作品的敘事結構,即電影語言的系統研究。它的基本觀念是:電影是具有約定性的符號系統,它的創作有可循的社會公認的程式:雖然電影語言雖不等同于自然語言,但電影符號系統與語言符號系統本質相似;研究電影的科學工具的語言學,其研究重點則應當是外延與敘事。
電影第二符號學是電影符號學與精神分析學相結合產生的電影理論。第二符號學不是取代語言學,而是把精神分析研究結合進去,而且不意味著第一符號學的完成,只是新的研究方向,擴展深層觀念心理學方面,它以精神分析為模式,全面解釋了電影機制主體觀看過程和主體創作過程的心理學。第一符號學著重電影的“陳述結果”研究作品內部的符號和符號系統,而第二符號學突破上述局限借助精神分析學研究電影作品的陳述過程和符號的產生與感知過程。后者從前者狹隘的符號分析過渡到符號心理分析,從靜態的外延考察轉入動態的內涵考察,電影文本的功能已從一個固定而復雜的符號結構轉化為一個可變的概念。
二、《瘋狂的石頭》中符號學原理的運用
電影《瘋狂的石頭》的導演寧浩出身于北京電影學院,但學的卻不是編導,而只是圖片攝影,他的電影經驗,源自于拍攝廣告與MTV。正是廣告這一領域孕育了寧浩的大眾化眼光,讓他找準了黑色幽默這一基調,開始以瘋狂的喜劇節奏去嬉笑怒罵,講出用現實主義外殼包裝下盡現超現實主義風格的好故事。這對中國電影來說算是一個突破。輕松的個性、跳躍的節奏、黑色的線條,讓人覺得又酷又有趣。寧浩曾考慮過許多種方式敘述故事,但只有這個最佳最理想最接近成功。他喜歡一大堆的偶然形成一個必然那種心理落差的感覺。用劇情推著走,而不是靠演員夸張表演和對白的幽默滑稽。整部影片充滿了符號學的邏輯美感。寧浩把電影故事推進中各種效果都歸結為一種計算公式,誰與誰搭配會產生怎樣的反映、達到什么樣的結果,都是經過計算的,并據此安排劇情發展。同時,影片還十分注重觀眾心理分析,對效果的分配很合理,給觀眾互動與沖突。可以說《瘋狂的石頭》是一部巧妙的運用了電影符號學并且獲得成功的電影。在此筆者將用第一符號學、第二符號學和一般符號學原理來分析《瘋狂的石頭》中符號學的運用。
1、《瘋狂的石頭》中的符號分析
筆者從五個方面對影片進行符號學方面的分析:劇本、技術、風格、受眾心理以及符號學的思維變量。其中劇本和技術主要屬于第一符號學分析,影片風格及受眾心理主要屬第二符號學分析,符號學的思維變量主要屬于一般符號學的運用。
首先,劇本采用的是多主線結構。在一個三維空間中伸展密密麻麻的諸多故事線索,整部影片因此成為了立體的。片頭由一只從天而降的飲料瓶做為線索,巧妙串聯并介紹了所有的角色,然后各個角色又按照各自的組合搭配平行推進劇情的發展,并且在適時的時候發生交集,讓無數伏筆和巧合縱橫交錯。這種對電影符碼的劃分,是對結構主義電影學原理的運用。對敘事和外延進行分析,使電影語言系統化。影片多數采用倒敘的方式:如易拉罐事件、撞車事件、羅漢寺“著火”事件、搶包撞車道哥身亡事件、送翡翠事件等,都先預知了結果,然后從多角度去分析原因,使影片跳出了單一敘事線索,用荒誕而不失現實基礎的手法向我們講述了一個平凡卻奇特的故事,可以說這是一部夸張中帶著瘋狂的喜劇,但并不失符號的邏輯性,人物與人物的出場搭配都是通過計算的。例如,包科長忠厚、愚鈍,國際大盜麥克擁有尖端技術,三個土賊十分精明、房產大亨心狠手辣,這四伙人遇到一起就是一個排列組合的問題。不同的人安排在一起分別是不同的關系,這就是要求導演預先拆解劇情,做好公式,考慮安排出場的順序,編導聰明地找到一個適合的切入點,使影片中的人物關系環環相扣而由此產生特環境下的幽默感,其精密的構思減小了低成本在場面營造上的不足。
其次,再從技術方面進行分析,本片采用了多變的表現手法,無論是鏡頭、剪輯,還是音樂、燈光都是很獨到。在鏡頭表現力、影片剪輯方面尤其可圈可點,長鏡頭和蒙太奇的交叉使用呈現多元化的視覺角度和多變的鏡頭表現力。每一處鏡頭銜接都是流動性很強的畫面,如高速列車的飛馳而過,鏡頭組接得很巧妙;在劇情平行發展的時候通常使用距陣畫面。給人以荒誕的喜劇效果,人物思考畫面的停頓和閃過處理的也很到位,如包哥在寺廟思考翡翠事件時的突然停格畫面,緊隨其后的忙亂,模糊效果召示思考過程的緊張、無序,再一次突然靜止,旋即畫面又恢復正常表示思考的完成,在鏡頭的捕捉上給人較強的視覺沖突。現代與守舊城市文化,高樓大廈和古舊寺廟都對比鮮明。在影片的剪輯上更帶著瘋狂的味道。整片采用的是穿插迂回剪輯,使影片的結構成為環狀的,在這一點上倒像是外國電影的拍攝技巧。除此之外,聲音及配樂也在影片的結構性方面起到很強的烘托作用。聲音和影象和先后順序產生了一系列的心理落差和伏筆。在配樂方面,京劇和奔跑的結合起到了很強的渲染效果,讓現場氣氛和節奏都強烈的互動起來。而影片多出配樂都輕松的惡搞了一把當下的一些主流及非主流樂曲。如交響曲的諷刺效果,《我愛你親愛的姑娘》、《給我一杯忘情水》、《你打我電話我不接》、《洗刷刷》等等不僅恰到好處地配合并推進劇情發展,更為本片定下了黑色幽默基調。同樣燈光效果也不也不失時機的干預了劇情。在劇情通向高潮的一路小跑時,燈光明暗交替的效果,既渲染了氣氛、帶動了節奏,更刻畫了人物的內心活動。
再次,從影片的風格上看,整部影片都被談諧的黑色幽默氣氛籠罩著,這種平民化親民式幽默正是影片最成功的地方,電影作者的心態很放松:娛人娛已,內容富有平民氣息,對流行事物很敏感,信手拈來加以調侃和戲謔,對一些社會現象有著含蓄的諷刺。在這一點上,作者是從觀眾的心理出發的,緊扣現實生活,將人們身邊的大小事件融合到影片的支線情節或搞笑場面中,以諷刺與幽默的態度再反映出來,實現對現實社會丑惡現象的抨擊與嘲諷,引起草根共鳴。人物間的關系被觀眾清晰地掌握著,而他們被此處于相互獨立的狀態,讓故事的發展變得更有戲劇性和喜劇效果。如保衛科長與本地小偷住在同一家旅社的隔壁兩間的情節設計及多次人物不知情的相遇營造的黑色幽默。應當承認《瘋狂的石頭》在很在程度上借鑒及蓋里奇的《兩桿老煙槍》。其實應該說是這么一個流派,玩的就是黑色幽默,但《瘋狂的石頭》的成功,絕不僅僅是借鑒了蓋里奇等優秀導演的優秀電影的拍攝手法,而是在此基礎上認真的挖掘了生活種種小事的喜劇元素,使影片具有濃厚的地方特色,使其中國化本土化了,影片選擇了重慶這樣一個變革中的城市,充滿了變革中國國城市特有的粗糙而鮮活的質。《瘋狂的石頭》中的生活之息讓我們對它的故事如此熟悉和親切,把生活中的事情夸張和放大,用荒誕又不失現實基礎的手法表現出來,就是最好的喜劇因子,正是這些樸實的幽默,把觀眾的心牢牢抓住。可以這樣說,《瘋狂的石頭》中的符號性不僅體現在一些表面的意指和能指上,不僅體現在道具和情節上,影片的風格本身都與精神分析學緊密結合,從靜態的外延考察轉入動態的內涵考察,對主體觀看過程和主體創作過程都做了心理學的精神分析,才得以引起觀眾的共鳴。
除了在影片的風格上,作者在創作時也用受眾心理學對觀眾的心理做了分析。在這一點上,體現出作者對第二符號學的良好把握和運用。主要表現在影片的互動性及效果的分配上。我認為《瘋狂的石頭》作為一部好看的影片,不只是擅于單方面傾訴,而是通過布署讓觀眾參與其中,對他們的思想進行主觀干預,認真地取悅觀眾。給觀眾互動與:中突,給觀眾在影院帶來新的感覺。同時,作者對效果也預先做了仔細的分配,每隔七八分鐘觀眾就會笑一次,基本上都達到了導演預期的效果,這說明主體觀看過程與主體創作過程本身就是互動性的,通過分析觀眾心理來創作,通過創作來干預觀眾的觀看過程,預知了市場效果,這使影片十分自信,在沒有炒作的情況下橫空出世,并通過觀眾的口口相傳,贏來了贊譽與高票房。
最后,說說影片的點晴之處,也是影片除了第一符號、第二符號學外對一般符號學的把握。影片中一些小細節設計得很好,例如貫穿始終的道具線索并用同一道具線索貫穿人物介紹的巧妙方式。例如片頭出現的易拉罐,在短短的幾分鐘內就的抓住了觀眾并充當起介紹員的角色。片中每一處能指在其后都有其對應的意指,例如片中的廣播,是不同人物組中劇情的一個透露渠道,把不同的劇情推進串聯了起來,像這樣的小伏筆有很多,水龍頭、警報器、下水道,當然還有最重要的翡翠。這些小道具都在片中扮演了微小卻重要的角色,利用時空的張力和符號的變量思維,使同一能指在不同的時空有著不同意指,不同能指在某種關聯下有著同一意指。
2、符號學運用現實可行性
通過以上分析,我們可以看出電影作者對符號學有著良好的把握和應用,無論是從第一符號學的結構分析,還是第二符號學的精神分析,還是一般符號學的符號思維變量,都代表著導演對電影的一種新的嘗試,在符號學原理的指導下進行影視作品的創作。從觀眾的口碑、票房的火爆和影評人士的一致好評中,我們可以看出《瘋狂的石頭》的成功。這說明運用符號學原理進行影片創作會讓作品無論從外延還是內涵上都更具有結構性。在同等條件下,這種結構性會讓故事講述的更精彩,更具有邏輯性美感。而運用第二符號學的精神分析法使影片牢牢地把握住觀眾,與觀眾產生強烈的思想共鳴,使《瘋狂的石頭》能夠在諸多影片中異軍突起,掀起了一股瘋狂的黑色浪潮,為中國的電影注入新的活力。
三、符號學運用對電影藝術的啟示
目前,中國的電影正處于一個尷尬的時間段。從第五代導演到第六代,很多都在影片的基礎創作這一環節摔跟頭,這也是中國電影不好看的原因之一。這是一個大片當道的年代,這類“國產大片”使中國電影陷入了一個怪圈:名導演——名演員——大投資——平庸的新片——壞口碑——高票房,而《瘋狂的石頭》在口碑和票房上的成功,可以看出電影作者對符號學有著良好的把握和應用,無論是從第一符號學的結構分析,還是第二符號學的精神分析,還是一般符號學的符號思維變量,都代表著寧浩對電影的一種新的嘗試,即在符號學原理的指導下進行影視作品的創作。當下的許多藝術片沒有深度而商業片缺乏藝術性,而《瘋狂的石頭》的成功讓我們看到商業與藝術緊密結合的可能性,而這種可能性正是建立在符號學原理運用的基礎上。但符號學原理的運用并不等同于刻意的符號化,我們要從內在的結構和電影語言上去分析電影的意義,這要求我們更多的發掘符號的特征,更準確的運用符號語言,這對中國電影的發展道路都有著很大的意義。盡管《瘋狂的石頭》仍有許多不成熟的地方,他的風格和結構也有許多臨摹的痕跡,但對于中國電影來說,他是新鮮的,在中國電影求新變革的歪路上領先了。
在人類進入一個全新時期,人類的生存方式高度一體化的今天,文化和藝術也空前明顯地開始降為商業的附庸品,加深對符號學的研究反思,有利于讓電影藝術在一定程度上按其內在需要的構成和功能去運作,這不僅對電影學且對其它各個人文學科都有著重大的指導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