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面前見英雄

今年8月份，山東的一個煤礦發生了潰水事故，離地表近的人大都逃了出來，只剩下在深井里工作的一個班組的10個人被困。

5天過去了，就在人們以為這10個人都已命喪黃泉時，奇跡發生了，這一個班組的人竟全部生還。這些活下來的人都是英雄。一個星期后，礦方舉辦了記者招待會，想請記者宣傳一下這些英雄。

記者開始采訪，想發現一些亮點。

30多歲，健壯結實的班長首先發言了：“我當時好像聽見有人在喊，潰水啦!快跑呀!我就帶著大家沿著巷道，頂著水往上沖。水太大太猛了，我不時提醒大家要跟上，別把誰給落下了!”

“我是老工人了，對地下的情況太熟悉了。”班長說完，一個老工人接過話說道，“我們剛跑出300多米。水就快漫到胸部了，我就大聲喊大家，攀著管子!攀著架線!一定不能松手。這樣我們就來到了地勢高一些的地方。”老工人一邊說著一邊比劃模仿著當時攀管子架線的情景。

老工人話音剛落，一個胳膊仍纏著繃帶的大漢接著說：“這時，我們上下井坐的‘猴車’還能用，可當我們幾個人跳上去時，突然一個大浪打來，把‘猴車’給掀翻了，我本能地跳下車。一手死死抓住一根粗電纜，一手死死地抓住小劉，他這才沒被水沖跑。”大漢說完，眼睛不由往小劉那邊眄了一下。臉上還溢出一股英雄般的自豪。小劉聽著大漢講述救自己的經過，臉微微有點發紅。他不好意思看大漢，局促地低下了頭。

就這樣，大家在你一言我一語講述逃生過程中遇到的種種驚險場景的同時，也還都有意無意地講述著自己在危險到來時的不俗表現，仿佛自己就是那場災難中的英雄，是大家成功逃命的救世主。

忽然有個記者發現了問題，一個班組不是10個人嗎?這獲救的怎么是11個人?多那一個人是誰?他是干什么的?他們怎么會在一起?

這個記者的提問，讓大家把目光聚焦到了那第11個人身上，他坐在最邊上，是個瘦削削的中年人，這么長時間了，就他一句話也沒說。

臨時主持會的人介紹說：“他們不是一個班組的，他在地下200米處看運煤軌道車，其他人都工作在地下700米處的掘進面。”也許主持人感到這個瘦瘦削削的中年人不可能是英雄，所以在向記者介紹中年人的情況時，言語中多少流露出點不屑。

主持人的話讓記者們更摸不著頭腦，他開始發問：“井下200米!這次潰水事故，水沒淹到這個地方，他怎么會沒先逃出來。反而和地下700米的人在一起遇了險呢?”

記者們犀利的問話，使中年人的臉紅了起來，他結結巴巴地說：“當時，我在軌道旁，看見一股水順著運煤軌道從上邊沖下來，巷道里的風還帶著白色霧氣，‘吼吼’地叫著，我就知道不好了，潰水了，得趕緊逃!我跑了兩步，想想下面還有好多弟兄不知道呢!我就掉頭一邊往下跑，一邊喊，潰水啦!快逃呀!最后和他們困在一起了。”

大家都明白了，就是他與水賽跑，才使班長聽到了他的喊聲，迅速帶領大家跑到了更高的巷道，得以生還。剛才發言的幾個人都沒了剛才的興奮，機智的主持人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一時竟也語塞。現場靜極了，尷尬的氣氛令人透不過氣來。

“你不害怕嗎?你沒想過下去就上不來了嗎?”不知哪位記者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寂。

“害怕，當然害怕了!那水聲嚇死人了，但我不能一個人逃了，那樣我對不住自己的良心，我會難受一輩子的。”

中年人平淡地回答，讓全場鴉雀無聲，因為大家都已知道誰是真的英雄——都說“良心喪于困地”，那么在困地中仍有良心的人，他肯定就是英雄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