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是個珠寶商,巴黎、東京、北京、上海都有我的珠寶專賣店,在其他著名城市的大商場里,大都也有我們的專柜。我喜愛珠寶,一塊普通的石頭經過我的打造,也能煥發出獨特的美來。我之所以事業成功,在于我對珠寶的鑒賞力,做這一行,不能慧眼識珠是不行的。我對珠寶的欣賞、品味、呵護、雕鑿,一如我對女人。
我珍惜我的每一個女人。
一
說說我的前妻吧,我跟她現在處得像兄妹一樣,我們有了各自的家庭,甚至我們兩個家庭還在一起搞過親密的聚會。
剛結婚那時,我們擠在清苦簡陋的四合院里,我早上起床為她倒過尿盆,這讓街坊鄰居感慨噓吁!后來生意越做越大,跟她的距離也越來越遠。剛鬧離婚那會兒,她也是要死要活,我跟她講,離婚后絕不是不管她,還是會像親人、朋友一樣關心她,愛護她。她不信,死拖著,最后憋不住了一沖動找媒體哭訴,這事還上了報。
我急火火找到她,站在她的角度上分析:
“你是得到了大家的同情,但這種看熱鬧的同情有什么用?這種搞法會讓你徹底失去這個男人,他以后真不管你了怎么辦?你恨不得包公在世,把陳世美鍘了,你又得到什么好?”
愛情關系是人際關系中的一種,所有人際關系的原則也適用于愛情關系。有人說在愛情中的作派,其實也就是一個人為人的問題。特別是處理后事,尤其考驗一個人的為人。當愛情失去,最糟糕的是詆毀對方。得不到就毀滅,這種狹隘與自私實在是很糟糕。
當一個人四處張揚對方的“不好”時,所有人卻只看到了他的“不善”,多說一句,形象就多減一分。最好的一種當然是“只要你過得比我好”,我覺得這是善后的最高境界,也是做人的最高境界——分開了,不愛了,但你依然是我關心關注的人,你有了困難,我依然會出手相助,你有了新的歸宿,我滿心祝福。
當然這很難,但這樣的人依然為數不少,這應該是人世間最讓我們感到溫暖的場景。如果不能如此大度,那就選擇沉默吧。你不說,流言蜚語就沒有了市場,就不會對對方造成傷害,這是對情感對他人的尊重,更是對自己負責。
我前妻那時還是想不開,急得生病臥床,我拋開工作去照顧她,給她做燕窩水果撈。將各種新鮮的嶺南水果切好,鋪上燉好的燕窩。為了讓她有胃口,我給她做燕窩撻,蛋撻是她鐘愛的點心,她沒胃口,只用勺子挖去中間的燕窩吃。我告訴她,要連著外面的酥皮一起吃,其實酥皮也吸收了燕窩的香味和營養,也是精華所在。將燕窩和香脆的酥皮送入口中,就可以感受到那種外酥內軟、香甜可口的微妙之處了。
她最終同意跟我離婚,但離婚后視我為仇敵。這之間因為重新建立新關系的艱難,我很是費力,但長久以來我一直堅持我的做法。現在,我和我的前妻以及前妻的現任丈夫成了鐵三角,我像兒子一樣進出前岳丈家;而我的前妻也相當善待我的每一屆女友,四人經常一塊玩,吃飯、泡吧、打牌、旅行什么的,只是不同的階段里女友有所變化。
這樣的善后,讓人有什么話說呢?除了稱贊。一般像樣點的男人都知道一個道理——最簡單的善后就是保持沉默,這是對曾經有過親密接觸的人最起碼的尊重,同時,也是對自己負責。哪怕這中間有再多的氣咽不下去,都得閉嘴。你多嘴一次,就被世人扣掉幾分,而你多嘴的對象毫發無損。
當愛情失去,最糟糕的是詆毀對方。當一個人四處張揚對方的“不好”時,所有人卻只看到了他的“不善”。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是一個對朋友慷慨大度、有很強的責任感、很值得信賴的人。女人們對我也都有一個共同的看法:這是一個為人很地道的花花公子。
現在流行一個說法,說是男人把朋友變成情人不算什么本事,真正有本事的是把情人變成朋友。這個本事高低與否,關鍵在于為人和性格,還在于長久的耐心和毅力。
二
我在給現任妻子買花時認識了她——曉菲,曉菲就像一塊絕世美玉。
街頭的花店,里面有兩個店員在忙碌,一位美麗的少女坐在里面安靜地看書,長裙下露出一雙美腳,我差點當場傾倒!
那一雙雪白晶瑩的小腳,當真是如玉之潤,如緞之柔,我一顆心頓時猛烈地跳了起來,腳背上的肉色白皙如透明一般,隱隱映出幾條青筋,趾甲都是自然潔凈的淡粉色,像十片小小花瓣。真想伸手去撫摸幾下。我頓時興意盎然。
男人對女人之口味的規律是這樣的:年輕的時候從上往下看,而成熟的男人觀察女人是從下往上看的。20歲的時候,主要喜歡女孩子的臉蛋,比較容易被漂亮的大眼睛打動;25歲的時候,對女性的披肩長發尤為癡迷,她頭一甩,我的魂也去了;30歲的時候,對細腰、嫩頸和豐滿的上身無法抗拒,因為已經具備了一定的理論基礎和實踐經驗;35~40歲的時候,對豐臀和大腿頗有研究,生命的體會已經發生質的轉變了;45歲以上的男人,對女性的纖纖小腳過目不忘,這是一種情結。
“先生買花?”一個店員熱情地迎上來。
“嗯,買花。”我卻沖她說。
她抬頭沖我一笑,合上書,問我給誰送花。
我故意裝得傻呵呵的,問她:“電影里一個大老爺們給愛人送一朵花,多小氣啊!”她哈哈一笑,她說送一朵花表達的意思是一心一意。我說,那還有送三朵的,表達的是三心二意?她被我逗笑了,她說不是的,三朵表示我愛你。我的心不禁一動。她馬上意識到不對勁,黑亮的眼睛打量我,含著一個已洞察一切的微笑。我繼續裝傻,“原來送花這么多學問,那有時看別人拿著十一朵,咋回事?”她調皮地一笑說:十一朵啊,買一打,人家只送一朵吧。說完后我們兩人相視哈哈大笑。
不得不承認,人與人之間緣分是個說不清的東西。接下來的聊天,我們就像一對老朋友一樣。那天的結果是我把她的花全買了下來。
后來經常光顧曉菲的花店。她坐在店里,有時靜靜看書,有時跟店員一起拿著灑水壺、剪刀擺弄花草,真美啊,她不是人,只是其中一朵花,最美的一朵,她跟花渾然一體。她從不用香水,但她身上總有淡淡的花草香。
一個好女人,需要幾個好男人來成就:一個好父親,一個好哥哥,一個好老公,一個好兒子,這幾個條件我的老婆全占齊了,而曉菲她什么都沒有。有一次請她吃燭光晚餐,聊到細微處,她流下了眼淚,她的父親去世早,母親幾年后也去世了,她跟著哥哥長大,哥哥有了嫂子后,她就自己出來闖蕩了。
我聽得痛心。坦白說,我已經愛上曉菲了,第一次看見她就愛上了她,曉菲亭亭玉立,眼神是不諳風情的純真,她完全還是個花蕾一樣的少女。她的青春洋溢、她的天真無邪,她的甜蜜單純……我只知道生命被她點燃了,如老房失火。
我這樣的花花公子,什么沒經歷過呢?
婚外情嘛,也不是沒有。不愛那么多,只愛一點點。夠一天半夜消耗的即可,至高境界是分別時擠出的最后一滴淚剛好用完,兩不相欠。過去了就是過去了,通常情況下不被打死的話沒有人會神經到回頭去看去想去說。本來做的時候就是奔著一筆死賬去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要緊的是當時我們大家都身心愉悅,過后沒有彼此傷害。
我們一樣的奉公守法、勤政愛民,不過是走得累了于路邊小憩片刻,或許一路上只歇這么一回,所以多半并不會過分內疚,頂多回來后記得送一束花或者親自下一回廚也就過去了。
常在河邊走,就是不濕鞋。但是這次不一樣了,我喜歡她什么呢?我說不出來。
三
我和我的現任老婆,男的瀟灑,女的漂亮,要錢有錢,要地位有地位,走到哪兒都讓人羨慕。說實話,她真像一句廣告詞里說的:鉆石恒久遠,一顆永流傳。
我跟她是生活上的伴侶,也是工作上的搭檔。看她清爽利落地穿梭于電話、文件、電腦之間,單調的辦公室內頓時就燦然生輝;休息日,閑坐于情調浪漫的咖啡酒吧,她的迷人、自信,讓我看得發呆,不覺被煙蒂燙了手。她微笑時很美,那笑容如凈水鉆,一種純凈得像水一樣的無色透明鉆石。
她跟曉菲是完全不同的兩類人,她走路昂首闊步,表情沉著自信,她坐在餐廳跟坐在大排檔一樣的優雅而風采不減,無論家庭、事業、交際,她都能處理得非常好,偶爾出現的挫折打擊,總能被她輕巧化去,一舉手、一投足,事情便能向著有利于她的方向轉去。
她有時也會疲勞,但眾人的期待和信任,使她總有辦法在最短的時間用最恰當的方式巧妙地處理妥當,在眾人的贊嘆聲中,她自信的微笑,給大家送去了定力。
她懂得什么才是她最需要的。弱水三千,她只取一瓢飲,那是她的睿智所在,蕓蕓眾生,優秀杰出的人物不計其數,何不只尋一個合自己脾胃與自己志趣相投的人共赴一生?所以,她潔身自愛,從來沒有緋聞惹身。
我相信只要我提出離婚,只要我告訴她想清楚了要離婚,她會體體面面以最快速度辦好離婚手續,她不會跟我糾纏,甚至不會在我面前掉一滴眼淚,但她會找個沒人的地方自己舔傷口,然后若無其事回到職場打拼;如果我哪一天栽了,找到她門口,我相信她還會盡全力幫助我,她就是這樣溫柔與大氣并存的女人,能娶到這樣的女人是我的福氣,只是我有見一個愛一個的劣根性,我多么想念曉菲!
男性饑餓的時候容易把目光對準那些豐滿的女人,大概強壯的女人更容易讓他們看到燈火通明的廚房,活躍的臥室,兒女成群的富足生活;而當一個男人打著飽嗝、剔著牙齒的時候,往往就會愛上瘦削的女性。
比如你去博物館看幾千年來留存下來的陶器,年代越早器形越大、雕琢越少,而越到后來,器型就越小越考究,任何美的東西都具有功利性,當功能得到滿足以后,我們才開始追求玩味,這就是胖女人和瘦女人不同的命運。
五十歲的男人,總會喜歡比他小得多的年輕女孩,即使她很幼稚,哪怕有些毛病,他也不會介意。他可以做她人生的導師,一次次給她耐心的指導。
我還沒有開始追求曉菲,也不敢輕易就把她變成我的女人,我愛她,也愛我的老婆,我要考慮愛情的善后問題,我怕傷害到她們,她們中任何一個都是我不愿意傷害的。
一天晚飯后,我跟老婆在自家花園里散步。她說:“去吧!”然后朝我露出一個飄忽的笑。我沒意識過來,問她:“什么?去哪?”她笑說:“你知道!”
我的心一驚,接著隱隱作痛,她是個多么聰明的女人,我傷害了她。
四
約曉菲喝茶,她乖巧地坐在那,天使般的臉龐,緊繃的皮膚,身體自然地散發出淡淡的花香,這樣的女人,她不需要出招,她只靜靜坐著,對男人都是一種誘惑。
五十歲的男人,總會喜歡比他小得多的年輕女孩,即使她很幼稚,哪怕有些毛病,他也不會介意。他可以做她人生的導師,一次次給她耐心的指導。有了年輕女孩做伴,老男人好像也煥發出了人生的第二春。
我愛曉菲!是的,她年輕,對許多東西一無所知,可越發顯現她是張白紙,我可以教她在上面畫出最絢麗的圖案。我有許多東西要教給她,我前半生積累了許多生活的、戀愛的經驗,我想一一施展出來,我希望她熱烈地回應這一切,譜寫我們的愛情童話。
她端起青花茶碗,腕上玉鐲不經意與杯盞撞出一聲“當啷”,柔和悅耳似山溪中流淌的清泉。坐在一旁的我宛如聽到仙籟,周圍頓時彌漫開似水的柔情。
“知道我為什么約你出來嗎?”
她一笑,還是那種帶點調皮的樣子:“大約跟相親有關吧?說吧,給我介紹的是個麻子還是對眼?”
我被她逗笑了,我愛她的調皮與沉靜。“不是麻子也不是對眼,是我一個小兄弟,也是我最好的朋友,鉆石王老五,人品非常好。”
一個懂得愛的人,也懂得放棄。我就這樣把曉菲推進了別人的懷抱,表面不動聲色,只有我知道這撕心裂肺的痛苦。從前為了事業打拼,忽略了人生路上種種美好的風景,現在,一切看起來都上了個臺階,前半生追求的東西現在都有了,從前被忽略的種種夢想也忽然浮出水面,變的迫切起來。這時候,遇上一個打動我的年輕女孩,這樣的誘惑幾人能夠抵抗?
開車送她回家,陰沉沉的天空忽然下起了雨,街上一片擁堵。我的心跟外面的世界一樣擁堵,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動情。
到了花店,她下車與我揮別。我沖她微笑,沒有人知道在她轉身后,我流下了眼淚。
編輯 王方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