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養得起就能生嗎?
2007年5月13日,文壇狂人韓寒在博客上發表《社會退步和政府敲詐》一文,引發網民爭議。此文源起于日前安徽省出臺的富人超生懲罰條例,他認為政府無權征收所謂的“社會撫養費”。

事情的起因是安徽省人口和計劃生育委員會日前宣布,安徽省目前正在探索具體辦法,以遏制名人富人超生的現象蔓延。對違反規定生育第二個子女的,按夫妻雙方上一年度收入的3~4倍征收社會撫養費,每再多生一個子女的,依法增加2倍收取社會撫養費。據了解,按照新的管理辦法,安徽已對一個違反現行計劃生育政策的私營企業老板征收了60萬元的社會撫養費。
韓寒以他一貫的冷酷譏誚追問:
1.為什么這錢叫社會撫養費?是不是以后這個孩子由社會撫養?那自己還用不用撫養,寄養在安徽省省長家里行不?
2. 社會撫養過我們什么?
3. 我覺得,有錢人為了減輕國家人口負擔,完全可以移民,這樣多生不光不罰款,還可以再將中國的人口減少三個以上。是對這個國家最大的貢獻。不管富人的財富來源是否合法,多趕走點富人,可以最迅速而有效地拉近貧富差距,一舉多得。
4. 這個規定還是沒有解決中國現在最實際最迫切的窮人多生孩子的問題,如果他們沒有收入,或者是負收入,那4倍以后豈不是罰款負數,負數的罰款是不是意味著計生委要倒貼?
網上支持韓寒的、痛斥韓寒的涇渭分明,各執一詞。
至少有一點韓寒是錯誤的,他的理由與那些超生貴族的邏輯如出一轍——我養得起就能生。中國人民大學行政管理學系副主任祁光華評價說,“超生罰款實際上就是給予機會的付費制,但是忽略了另外一個重要的因素,你生兩個,實際上侵占了其他人未來發展的社會資源。”社會的確是對孩子的成長承載負擔的,雖然這些環節不一定是能看見的。按照法律規定,凡是超生的須按照要求交納社會撫養金,金額按照居民年人均收入的3~10倍來繳納,以彌補社會撫養多余孩子所花費的成本,那么這些錢真的夠補償社會的付出嗎?
北京市計劃生育委員會副主任李蕓莉認為,一個孩子從出生到最后成長成人,能夠為社會創造財富,這個當中要占用的社會資源,遠遠不是他所交的那一點社會撫養費所能夠替代的。所以應該說社會撫養費只是補償性的、懲戒性的收費。我們多生一個人,就給社會多增加了一份負擔,最后都加到社會上去,社會資源環境就不堪重負了。
我國從70年代末開始實行計劃生育政策,使世界60億人口日和中國13億人口日的到來各推遲了4年。但是我國人口基數龐大是一個不爭的事實,同時人口的急劇增長對于社會資源和自然資源的消耗正在以幾何倍數劇增。畢竟名人富人超生潛在地占據了很多社會資源,社會資源的貧瘠又潛在地不能夠維持社會再分配的平衡問題。富人的種姓家族繼續占據著更多優厚社會資源。常言說,獨木不成林,人單力薄。這個社會越來越多的裙帶關系,血緣關系,逐漸壟斷政治、經濟大動脈。
960萬平方公里適合生存多少中國人呢?學者認為,一般是7億人比較適度,我們現在13億人,已經多了6億人了,到2035年的時候達到人口頂峰期,比現在我們所說的適度人口7億多出8億多。清華大學社會學院院長李強下了這樣的結論。
按照目前的情況,采用行政強制干涉的方式幾乎是行不通的,你不能不給多生的孩子上戶口,更不能剝奪一個生命生存的權利,名人富人也正是利用這一點來和政策博弈。
名人超生各有奇招
一項民意調查顯示,名人超生向社會傳遞了“有錢就能多生”的危險信號。
王菲、景崗山,陳凱歌等明星膝下至少有兩個或兩個以上孩子。陳凱歌和陳紅有兩個兒子,都在美國出生,陳凱歌夫妻都已經加入美國國籍,全家人長期定居北京。著名國際打星李連杰絕對是“超生老爸”,他與前妻黃秋燕曾經生了兩個女兒,和現任妻子利智也有兩個女兒。內地也有不少明星和大腕紛紛去香港,取得當地的居住證,這樣,在香港就可以不受內地計劃生育的限制了。
毛阿敏前幾年生了一個女兒,去年年底又在上海生下一個公子,而孩子的父親到底是誰算是給大家伙出了一道謎語題。毛阿敏生了二胎以后,她的經紀人趕緊聲明,毛阿敏沒有外國國籍,但是她生二胎絕對也符合國家政策。《上海市人口和計劃生育條例》規定,符合“夫妻雙方均為獨生子女”“一方為獨生子女,一方為上海農業戶口”條件的家庭可以申請辦理生二胎手續。所以,有網民搞笑猜測:莫非老二他爹是農民朋友?
歌手景崗山與馬葭婚后有一子一女,不惜以重金為愛女買外國國籍。
郝海東因超生交了5萬元罰款。

名人能超生,富人自然也落不下。上海市就作了這樣一項統計,自2002年至2005年下半年,上海市共有84例超生被認為是富人超生,占超生總數的7%。國家對生育第二胎有嚴格規定,但是要說超生條件,估計那些明星大腕多少都能沾上一兩個,實在不成,人家還有最后一招殺手锏——認罰。
北京曙光街道世紀城西區的居委會計生主任李雪平一提計生工作相當頭疼。像這種高檔的住宅小區,從各個地方遷入的外來人口多而雜,躲在深宅大院、連排別墅里很難找到。
與許多經濟發達地區相似,浙江省名人、富人超生情況普遍存在。浙江溫州以發達的民營經濟聞名天下,也是富人、名人超生現象較為嚴重的地區。王利權依靠一個服裝廠,已經積累了600多萬元的資產。他的3個孩子都在外地的一所私立學校上學。王利權的弟弟有一個女兒一個兒子。“多子多孫、人丁興旺嘛!再說了,多一個孩子也就是多一雙筷子。”王利權說。在生第二個孩子時,王利權拿了張假證明,說他的第一個女兒有先天性心臟病。到了生第三個孩子的時候,他讓老婆去了外地一個親戚家。“生完孩子回來,反正政府也不敢把生下來的孩子掐死,交了罰款就什么事都沒有了。”王利權說,將來管理廠子的事情也有人手了,外人管自己的錢物還是不放心。”
已有一個7歲孩子的張紅(化名)是一家大型企業的部門經理,收入頗豐,覺得孩子太少了,“小家庭不熱鬧”。于是,夫婦倆決定再生一個孩子。張紅夫婦通過關系,弄到了一張第一個孩子有先天性疾病的證明,于是順利地懷上了第二個孩子。為了達到超生目的,各人采取的方式更是各顯神通:有找人代孕超生的;有假離婚,讓超生合法化的;也有人花錢“買”二胎準生證;有人偽造第一個孩子是收養的證明;更有人甚至借出國機會在國外生育,令孩子自動獲得外國國籍以規避國內計生政策……
不怕罰暴露制度漏洞
今年2月7日,浙江省人口和計劃生育委員會主任章文彪在浙江省人口發展狀況新聞發布會上表示,對于名人、富人超生情況,浙江將采取征收高額社會撫養費等措施,情節惡劣的,將予以曝光。比如某名人、富人超生二胎,年收入為100萬元,當地居民年人均可支配收入為兩萬元,則征收該名人富人的社會撫養費為192萬元。浙江省高調向“超生貴族”宣戰的背景,是今年1月22日國務院發布的《關于全面加強人口和計劃生育工作統籌解決人口問題的決定》。該決定提出:“嚴肅處理違紀違法行為,凡違法生育的,一律依法征收社會撫養費;造成惡劣影響的,可予以公開揭露;是黨員、干部的,依紀依法從嚴懲處。”
去年,瑞安市一私營企業主因違法生育第二胎,被征收了68萬元“社會撫養費”,成為溫州市迄今被征社會撫養金數額最高案例。在溫州,私營企業主超生被重罰的事例屢見不鮮。然而,經濟處罰這種“軟”措施卻被證明收效甚微。2005年,溫州市征收的“社會撫養費”為1.8億元,2006年則達到了創紀錄的2.2億元。違法生育的人數并沒有減少。
有關人士分析,對制裁名人、富人超生態度的升溫,實際顯示了《條例》執行的艱難和無法回避的現實尷尬:從作為懲罰措施的“社會撫養金”越收越多的現狀看,這幾年富人、名人超生的現象其實并沒減少。
名人富人超生的背后,其實就是對這個傳統觀念的變相體現。中國的國情與傳統觀念又有復蘇的嫌疑,傳宗接代、光宗耀祖、氏族門閥的觀念依然是壓在中國人頭上的三座大山。一大部分人的心理還處于封建社會的思想觀念階段,他們最大的“自豪”無非源于個人地位和生活:

血統出身論。老子英雄兒好漢。因為自身的地位能給孩子提供一個更好的發展平臺。學校挑好的讀,業找好的就。無論經商從政,父輩的資源成為子女命運的保證。
氏族門閥問題。這個問題其實是血統概念的一個延伸。官僚貴族階級的凸現,無疑是當今很多名人富人以及政府公務人員超生的一大主要原因。
明星富人們絞盡腦汁多生孩子,認為自己基因很優秀,認為能讓孩子接受最好的教育,這樣培養出的孩子日后也許是精英中的精英。高人中的高人。對此,李蕓莉回答說,很多領導人也都是從農村走出來的,他們素質就低嗎?目前從科學技術的發展,從科學研究的發展看,農民的遺傳基因和高學歷的遺傳基因并沒有不同。
不久前,國家人口計生委召開新聞發布會,宣布正在制定相關政策嚴懲富人、名人超生的違法現象。富人、名人超生將不僅受到重罰,而且會列入不良記錄名單,將不能參加各類獎項的評選。國家人口計生委政法司司長于學軍表示,去年,人口計生委曾在4個城市進行了調查,發現名人、富人超生絕大部分都是超生二胎,只有10%的是超生三胎。
于學軍強調,考慮到他們大部分都并不懼怕罰款,而是注重名譽。因而國家人口計生委計劃建立一個不良記錄檔案,一旦富人、名人超生了,他們就將受到經濟和社會譴責的雙重懲罰,包括他們將不能參加各種獎項的評選等。湖南省委副書記、省長周強要求,對違反計生政策超生多生的名人、高收入者等要公開曝光,對任何違反計劃生育國策的個人,依法進行嚴肅查處。
但因為是法外施法,所以計生委只能是“聯合”相關部門和組織“尋求”合作幫助,“建議”出臺文件。你計生委管得了優生,能管得了包括政府部門在內的組織給富人授予頭銜和榮譽嗎?
筆者以為,說富人、名人不懼怕罰款(其實是社會撫養費征收),只能說明對他們的超生征費(社會撫養費)沒有征到位,以年收入為征收基數的罰則,對誰都有相當震懾力的,富人、名人依法應繳巨款才是,可計生部門實收了多少?說富人、名人注重名譽,這話可能有點兒不切實際,很多富人、名人行事并不忌憚名譽、榮譽,再以此脅迫他們規矩守法不超生,恐怕免不了打錯算盤算錯賬。

富人、名人超生現象突出,說明了兩個方面的問題:一是現行法規執行不到位,特別是應有處罰力度的社會撫養費征繳,應繳未繳或未足繳;二是現行法規本身有漏洞,對富人、名人限制不夠。如是二者,只能由計生部門在自己的范圍內“反求諸己”,盡快修補法規漏洞,而不是與其他部門組織搞什么聯合,找個社會榮譽作“人質”。
建議職能部門不妨在政策執行上多下工夫,這事關維護國策的權威性。責任部門除了完善有關法規和制度,更要及時彌補管理中的漏洞——比如“準生證”的發放。同時,考慮到“超生新貴”這個群體多為社會強勢人群的屬性,在經濟杠桿難以發揮作用的情況下,要將社會榮譽從其手中剝離出來,讓他們知道,違背國策必然要付出代價。
請超生貴族們記住著名哲學家、布達佩斯俱樂部主席歐文·拉茲洛的勸誡:在個人欲望與社會責任發生沖突時,“想到全球、負責任地生活”。
編輯/向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