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太陽如何升起
文 張帆
每一段人生都像是場精彩的電影,每個人都是這部電影里最出色的導演和演員,在將那不為人知的壓抑轉化為創造力之后,就會在創造之中找到自我、認同自我,演繹出更精彩的人生之作。
轟轟烈烈的“太陽熱”(2007《太陽照常升起》)成為茶余飯后話語旋渦的中心,所掀起的熱浪如冬日驕陽,不亞于當年陳凱歌的《無極》,只是,與陳凱歌纖纖的文人氣不同,姜文渾身上下透著一股霸氣,或者說,是男人味。從紅色高粱地里翻云覆雨的野合漢子開始(1987《紅高粱》),從燦爛陽光下滿腦袋性幻想的毛頭小子開始(1994《陽光燦爛的日子》),太陽下荷爾蒙張揚的男人就成了姜文的標簽。有一次姜文坐出租車,司機沒有收錢,說:“我認識你,你不就是演姜文的那個嗎?”一語成讖:出租車里的姜文、屏幕上的姜文、攝像機背后的姜文,究竟哪個才是真正的姜文?好的演員一生都在表演別人,好的導演一生都在拍攝自己。
有人說《陽光燦爛的日子》就是姜文的自傳,當馬小軍躲在床下偷窺米蘭健碩的小腿時,米蘭那雙有力的小腿成為性啟蒙和性幻想的載體;《鬼子來了》(2000)中,馬大三和女人在床上翻滾時,女人那只肥滑的腳在踢蕩中張揚著原始的情欲;到了《太陽照常升起》,林大夫豐滿的臀部和魅惑的腳又在一個個特寫中呼之欲出。姜文很少直接使用赤裸裸的性愛鏡頭,只是通過強調某些特定的在別人看來很詭異的身體部位使人血脈賁張。姜文喜歡心理學家弗洛伊德,如果用弗洛伊德反觀姜文,這一切都緣于姜文的童年記憶:青春期的矮小與自卑使其不敢正視迎面走來的女人,在背后遠遠的用眼角掃著女人的背、臀、腿、腳,成為其對于“女人、性感”的最早記憶,年少時被壓抑的性沖動在禁忌解除后毫無遮攔地噴灑在創作中。被壓抑的必將釋放,力比多是不會自動消失的。這才是太陽升起的驅動力,姜文是在用電影釋放自己、升華自己。
和姜文相似的還有李安。近日來,各大媒體都在轟轟烈烈地渲染《色·戒》(2007)中的三場激情戲,一向以文質彬彬儒雅形象示人的李安,忽然尺度大開。從《推手》(1992)《喜宴》(1993)《飲食男女》(1994)三部曲開始,李安的鏡頭或是溫情脈脈,或是親情洋溢,或是激情蕩漾,然而,從《臥虎藏龍》(2000)到《斷背山》(2005),激情逐漸成為李安電影的核心詞匯。都說李安是一個善于貫通東方和西方、善于平衡理智與情感的人,所以當年的《理智與情感》(1995)和現在的《色·戒》是李安最好的標簽。而李安自己的人生,也是在理智與情感的斗爭中、在理性與情欲的旋渦中掙扎的人生。李安出生于書香門第,其父親教子甚嚴,君子式的教育讓李安涌動的情欲在平靜的火山下休眠,等待時機。電影,或多或少投射著這種心路歷程,所以,在李父去世后,《色·戒》的惹火場面就名正言順、水到渠成了。而李安同樣也在用電影釋放自己。
從姜文到李安,我們的身旁不乏這樣從壓抑走向釋放的成功者,他們的成功,不僅僅在于功成名就,更在于在創造與追求之中釋放壓抑、完善自我。每個人的自我構成中,自卑、自戀、自大就像一體三面的亞努斯神,即使是成功如姜文、李安者,其生命的動力也往往發端于那些曾經被壓抑的欲望以及被鄙薄的沖動,能夠將這三者平衡才是人生最大的成功。
在中國,大部分的成功者都是經由奮斗而非繼承從而擁有鮮花與金錢,而奮斗歷程的曲曲折折必然充滿壓抑,財富曲線的高高低低帶來巨大壓力,進入財富圈之前的壓抑慘淡與淡出財富圈之后的世態炎涼都是常人所無法坦然面對的曲折,卻也是常人所無法傲然擁有的資本。
其實,每一段人生都像是場精彩的電影,每個人都是這部電影里最出色的導演和演員,在將那不為人知的壓抑轉化為創造力之后,就會在創造之中找到自我、認同自我,演繹出更精彩的人生之作。
女權主義的第三種形態
文 章童

在世界的每個領域都存在著女權主義各不相同的表現狀態,西方女人的被迫開放,日本女人的選擇回避,還有韓國女人的自成一派……
央視曾經做過一個調查,在韓劇的受眾構成當中,女性占了90%,男性只占了10%,而且幾乎全部都是老男人。中國的老年人喜歡看韓劇并沒什么不可理解,緩慢的節奏,溫馨的場面,尤其是其中青年人表現出來的孝順和生活細節上的規矩一定都是這些老年人曾經十分熟悉的,而今天,要在身邊找到這么理想的兒女已經幾乎是不可能的了。也有韓國、中國的學者據此認為,韓劇的核心價值就在于對傳統倫理觀念的推崇。但是,如何看待中國青年男性對韓劇的冷漠呢?我想,韓劇的倫理美學是沒有問題的,但這種對倫理的強調奠基在一種隱晦的女權主義基礎之上。
西方式的女權主義起源于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對勞動力的需求,當男性勞動力不堪重負的時候,婦女們被迫走出家庭,成為了最早的職業女性,這當然并非出于女人的自愿。但到了西蒙·波伏娃那里,事情就變得不一樣了,如果說從前是男人強迫女人和自己一樣,現在則變成了女人自覺地意識到自己并非第二性。這種主張很快成為了一場席卷西方世界的女權主義運動的綱領,在激進者的眼中,世界甚至應該是一個沒有社會性別區分的場域。
這種思潮很快蔓延世界,比較典型的就是到了東方的白人世界日本,日本雖然妄圖脫亞入歐,但日本男人的文化保守主義卻并沒有在迅速西化的時候有多少松動,大概是為了避免性別之間的血腥廝殺,日本女人選擇了回避,作為世界上最柔順的女性群體,她們很快發現,在不破壞自己美好傳統的前提下,可以在男權社會之外,再建構一個并立的社會,于是很多日本年輕女性選擇獨身,或者結成了各種形式的女性俱樂部,在女性之間秘密流傳著一些拒絕男人窺視的書籍等等。
上述兩種女權主義多少都是以兩性的和諧共處為代價的,西方式女性主義的后果在電影《史密斯夫婦》中得以幽默地展現,而日本式女性主義所帶來的是兩性共同的悲觀和壓抑。韓國電視劇中所呈現的女性主義則另辟蹊徑,其中不再直接聲討男性對女性的壓制,而是關注了兩性在傳統倫理中的角色規定被實踐的程度上的差別。韓劇中的男一號大多是兢兢業業的職業男性,大多都有留洋的經驗,滿腦子西方式的先進想法,雖然事業表現出眾,卻大多無法很好地實現傳統倫理對男性的要求,因此,不是木訥黯淡就是麻煩不斷,而女一號則總是恪守著傳統女性的價值觀,即使身在職場也不例外,當職業要求和倫理要求沖突的時候,女一號總是或早或晚要回歸到傳統當中。男二號和女二號則恰恰相反,因此,韓劇中的四角戀非常普遍。在漫長拖沓的故事結尾,幾乎總是另外三個俊男靚女同時被女一號的完美道德折服,而傳統倫理也徹底取得了對現代職場規則的勝利。
韓劇當中溫和的女性主義是以女一號的道德光輝來展現的,她徹底甚至超現實地實現了男性對女性的期望,這使得游移在西方社會和韓國文化之間的男性不得不自慚形穢。女性通過主張兩性的和諧共處而取得了西方和日本女性無法企及的道德優勢—這是一種令人心悅誠服的優勢。或許有人會說,韓國女性沒有義務去扮演這樣的道德楷模,傳統的倫理也是男性規定的。但不要忘了,過日子不是為了抬杠,韓國女人未必因為你這樣說而領你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