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阿炳“同學”，我永遠是你的鐵桿“炳絲”

最最親愛的阿炳“同學”：

離開你都已經一個暑假了，不知道你還是否記得我這個總是給你惹麻煩的“瘋丫頭”，那個穿著牛仔短褲、梳倆小辮兒、說話特大聲的、在課堂上提出古怪問題折磨得任課老師快發瘋的、時常被值周生抓到在自習課上四處“串門子”的瘋丫頭，這下你一定想到我是誰了吧！

在別人眼中太不守規矩的我，卻被你評價為“最有陽光氣息的少年”。你的鼓勵至今都讓我覺得我有足夠的資本可以瀟瀟灑灑地走過青春歲月。要知道在那些壓抑的日子里，我們這些不斷運轉的輪子多么需要這份瀟灑來潤滑。還好你來了，阿炳同學。

兩年前的今天，你斜挎著大黑皮包，風風火火地闖進我班。我還以為是哪個隔壁班的體育生走錯教室了，就沖著你大喊，這是初一六班，你干嘛不睜著眼睛看看就往里闖啊？“哄”一聲，班里就炸鍋了，女生們回頭瞪我，瞧她們那副憐香惜玉的神情，好像用眼皮把我夾死都不解恨；男生們則在一旁瞎起哄。我既不屑又有幾分同情地看著你，你側身朝我這邊瞅了一眼，然后詭秘地沖我一笑！小樣兒的，還瞧不起我……我正要不服氣地站起身，就見到你大步流星地走上講臺，摘下皮包，沖著大家一個勁兒齜牙。說實話，阿炳同學，你那天的開場白太爛了，一點兒創意也沒有。不過，你的名字確實激發了我的想象力：“阿炳”？是那個“彈棉花”特別出名的“瞎子阿炳”嗎？沒辦法，我就是這樣一個直腸子，心里想到時嘴里也說出來了，再加上我過于勤奮思考而忘了老媽千叮嚀萬囑咐的“上課時要把自己調成‘靜音’狀態”。結果，我的輝煌紀錄里又多了一項：開學第一天給新來的班主任起外號！

這下可完了，我以為你會像初中時的“老班”那樣，對我實行“把罰站進行到底”的對策。我趕忙打開數學課本像鴕鳥一樣把自己藏起來，聽著周圍同學的嬉笑聲，我忐忑不安地朝你瞥了一眼，你的臉漲得通紅，眼睛也瞪圓了，我雙手合十禱告自己能有幸逃過這一劫。難道真的是我感動了蒼天？你怎么突然大笑起來，還前仰后合地。全班立刻靜下來，就看你一人在前面表演。兩分鐘后，你恢復常態，大聲念著我的名字：“你就是沈青青同學吧？久仰大名啊！咱們班剛組建，你來當代理班長，把你的精神頭用在為大家服務上。”啥？這給老師起外號，還給官當？我歪著腦袋想了半天，再說了，當就當唄，咋還是個“代理”的？可是，我又轉念一想，代理就代理吧，本來自己從小到大凈給老師惹禍，這回有老師瞧得起我多不容易啊！你一聽我答應了，又開始齜牙了，咳！你說你這么一個孩子氣的模樣，叫你“老師”太虧了！

阿炳同學不論你當時因為什么讓我當代理班長，對我這樣一個父母頭疼、老師不愛的女孩子來說，你所給予的莫大的肯定讓我心里暖暖的。阿炳同學，你真的讓我很感動，所以我告訴自己一定要報答你。

難道你沒覺察到，咱們班的學習氣氛越來越濃烈了？那是因為你說過班長是要為大家服務的，所以我不止一次地和隔壁班班長談判，讓他們上自習課時不許大聲吵吵，搞活動時也要把音樂調成“震動”的，甚至是大掃除時也不許拖拉桌椅，全部采用四人抬的方式，否則，我就不幫他給咱班的班花傳紙條。誰讓班花是我鐵子呢！這些我都沒和你說過，我覺得應該做一個像你那樣的人，不做表面工夫，真心實意地為大家工作。

想起那次家訪的原因，我到現在還覺得我比那個被我推倒在地的“鼻涕蟲”可憐多了。那天真的是隔壁班的“鼻涕蟲”在走廊里拍籃球破壞了咱班的學習環境，我才出去制止他的，誰想到他那么不堪一擊啊！就算我比他高一頭，身形也比他猛了點兒，可是他一個男生還是玩籃球的，怎么我一推他就摔個“狗吃屎”呢？雖說我小學時在體校學過三年的摔跤吧，可他也太弱不禁風了。我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你，阿炳同學，那個“鼻涕蟲”在家絕對是個小皇帝，就是摔一跤，擦破點兒皮唄，看他哭得好像從上上輩子開始就沒吃過肉，天天被人欺負似的，委屈得不得了。還有他摔倒后，趕忙給他外婆打電話，我看他撒著嬌對手機一頓哭訴的樣子就想捧著肚子笑。

不過，阿炳同學，我不得不佩服“鼻涕蟲”的小皇帝威力。他那聞訊趕來的外婆看到“鼻涕蟲”一臉鼻涕一臉血跡的，攥緊拳頭就朝我撲來，我閉緊眼睛弓著身子一步沒挪。要不是你，我想這頓打我是挨定了的。我真的沒想到事情會鬧這么大。當你和其他老師過來拉開“鼻涕蟲”的外婆，當校長匆匆趕來給老人家賠禮道歉，然后又讓我道歉時，我也有點兒傻眼了！這時你走到我面前，向那對不依不饒的祖孫倆鞠躬道歉，我一下子急了，哭著喊道：“麥老師，我沒錯啊！他在走廊里拍球影響大家學習，他……”我一肚子的委屈在看到你轉回頭嚴肅至極的表情時，全都冰凍住，你說的什么“要尊老愛幼，不該傷人”我都聽不見，我只記得那句“班干部要以理服人，不能動手”。聽到這句話時，我知道，完了，這回官帽保不住了。我恨恨地瞟了一眼“鼻涕蟲”，他那似笑非笑的樣子絕對是幸災樂禍的經典表情。我抬起頭含著淚沖“鼻涕蟲”和他外婆大聲說：“對不起，我錯了。”然后轉身就跑回教室。我聽到你在身后還為我的離開和校長解釋著，我知道你一定怪我了，但是我那點小小的自尊心讓我不能再忍受圍觀老師和同學的眼神，不論那是善意的還是鄙視的，我只能選擇逃離。

放學時我把寫了十幾遍才寫好的辭職信偷偷地放到你的辦公桌上，然后就背著書包在學校的操場上一圈接一圈地跑著……我真是不明白，在青春瘋長的歲月里，什么是對什么是錯？為什么你明知道我是對的，還讓我道歉呢？而且我還因為“鼻涕蟲”“下崗”了，太冤了！臭阿炳，臭棉花，臭鼻涕蟲……我一路叨念著，仿佛只有這樣才可以讓我舒服點兒。

可是，阿炳同學，你怎么總是讓我不能如愿呢？既然我都已經恨你了，你就一直壞到底唄！為什么還讓我在家門口看到我媽送你出來？為什么讓我聽到你囑咐我媽千萬別批評我，因為我沒有做錯，我是一個熱情正義的好孩子？你知道我聽到這句話時，眼淚都不受控制了，那種備受委屈后又突然被人擁抱呵護的感覺，應該就是感動吧！記得天堂里的爸爸告訴過我，當我流下感動的淚水時，我就是真的長大了。

后來，我還記得你當著我的面把我千辛萬苦寫好的辭職信給撕了，說實話，除了因為心血毀于一旦而有0.01秒的惋惜外，我的眉眼都笑開花了，我問你為什么還讓我當代理班長，你笑著說，不是代理的，是正式的，是大家投票民主推舉的，而更主要的是我已經長大了、懂事了。對啊，爸爸也是這么說的，我不住地點頭，直到眼里泛起淚花。

阿炳同學，細數這些過往，你應該和我一樣很感動吧。我現在動不動就會小小感動一番，不是因為老媽給我早起裝飯盒，就是因為隔壁班的“鼻涕蟲”和我言歸于好，教我打籃球，有時還因為回家路上遇到沖我撒嬌的小狗小貓也會感動一陣子呢！我發現周圍的世界越來越美好，每天的陽光和空氣都是香甜無比的，老媽說這是幸福的感覺，體會到這種感覺說明我在逐漸成熟！原來懂得珍惜生活就是幸福的味道啊！

從今天起，我們就初三了。你走后校長給我們派來一個老教師做班主任，我還是班長呢！你怎么不辭而別呢？聽校長說是回到你老家農村做小學校長了，他說那里有更多的孩子需要你。是啊！你把做人的道理和長大的意義留在這里，就讓我們感到很幸福了。

其實，我們43個人總在課余時談起你，無論你走到哪里，走了多久，我們都會想著你，想著與你相處的過往，想著你現在的學生，想著講臺前的你呲著牙的可愛樣子，我更想知道成熟起來的我還會不會被你稱為“瘋丫頭”……阿炳同學，不，最最親愛的阿炳老師，我會永遠癡心不改地做你的鐵桿“炳絲”，希望你一切順利。

此致，

敬禮！

你的“瘋丫頭”兼鐵桿“炳絲”：沈青青

2007年9月3日

（責編：王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