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熱愛文學,求知欲旺盛,經常閱讀富有想象力的經典文學作品,你可能會拿起莎士比亞的《愛得其所》或者荷馬的《瑪吉特》來讀。什么,你沒聽說過這兩本書?是這樣的,閱讀它們也需要想象,因為這兩部作品都已經不復存在了。但是有文獻表明,它們確實曾經存在過。亞里士多德在他的《詩學》的第四章中稱贊《瑪吉特》是古希臘喜劇作品的開山之作,莎士比亞的喜劇《愛得其所》也印過一千來冊,而這兩部作品都消失了。
這些都是斯圖爾特,凱利在他的新著《遺失的書:你從來沒讀過的名著》中告訴我們的。他匯總了一個讀不到的圖書目錄。書籍遺失的原因有很多:圖書館著火了或者被無意中扔到火爐中去了:被查禁了;沒有寫完或者壓根沒開始寫——計劃要寫,但是沒能寫出來,像納博科夫《說吧,記憶》的續篇《說吧,美國》。
凱利畢業于牛津大學。十來歲的時候他就喜歡收集全集,像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全部作品。當他開始閱讀嚴肅文學的時候,卻震驚地發現古希臘戲劇全集其實是不完整的,埃斯庫羅斯寫了80部劇作,現在只剩下7部,索福克里斯的120部只剩下7部,歐里庇得斯的作品也難逃厄運,100部只剩下18部。埃斯庫羅斯的死因可以在最古怪的死因榜單上占有一席之地——一只鷹顯然是誤將他的禿頂當作巖石了,將叼在嘴里的烏龜甩到了他的頭上。如果他的作品沒有散失那么多,在古代世界他的名氣還會更大,埃及的亞歷山大圖書館將他的一部完整作品當作重點藏品,后來跟其他無數珍貴文獻一樣毀于大火。
凱利說文學作品能幸存下來都是奇跡,“書籍遺失并非異常、例外之事,整部文學史也是文學作品遺失的歷史”。現在所說的西方正典都是碰巧傳下來的,它們幸運地浮出了遺失文獻的海面。凱利也寫到了中國的事情,說孔子的大部分著作都是他的學生靠回憶重新寫的。他可能不知道的是,在中國,“四書五經”的經本來是有六部,即“六經”,后來其中的《樂經》在秦始皇焚書坑儒的時候被燒掉了。
不僅古代的書經不起火燒。卡夫卡曾經要他的遺囑執行人布勞德燒掉他的全部手稿,幸好布勞德覺得這些作品很珍貴,給留了下來,由此我們才得以讀到《審判》和《城堡》。菲利普,拉金的遺囑執行人做了相反的決定,銷毀了傳記作家們孜孜以求的拉金的個人資料。拜倫的出版商、遺囑執行人和傳記作者覺得他的回憶錄“只適合放在妓院里,會壞了他的一世英名”,就把它燒了。凱利說蒲柏的《群愚史詩》多虧了斯威福特才得以存在,斯威福特從火里撿出蒲柏《群愚史詩》的第一稿,說服蒲柏繼續寫下去。倒霉的則有海明威,1922年他第一任妻子哈德利將他的財物運往瑞士時,一只手提箱在途中被小偷偷走,里面裝著的是海明威的習作。
有的作品遺失了要好過留了下來。古希臘喜劇作家米南德的作品都遺失了,但是兩千多年來一直被奉為大師,1905年在埃及發現了他五部戲劇,50年之后他的其他作品在日內瓦浮現,古典文學教授埃里奇·西格爾讀了他的作品之后說他是“鄉下的歐里庇得斯”,情節低俗。愛德華,吉本如果照著他原來的計劃去寫什么法王查理八世遠征意大利史、瑞士人民自由史、佛羅倫薩共和國史或者雷利爵士傳的話,他也許就不會接著寫《羅馬帝國衰亡史》了。瑞士人民自由史有什么好寫的呀?奧森·威爾斯在《黑獄亡魂》里用兩個詞就總結了瑞士對西方文明的貢獻:布谷鳥鬧鐘。
“今天,英國每年出版近10萬種書,至少有9.9萬種書都應該被丟掉。我不會為那9.9萬種書掉一滴眼淚。但我愿意為埃斯庫羅斯遺失的劇本付出一切,或者卡萊爾被穆勒的妻子無意中丟到火里的《法國大革命》的原本,或者完整的《追憶逝水年華》和《沒有個性的人》——兩者分別因為作者普魯斯特和穆齊爾的去世而沒有完結。我希望柯勒律治服食鴉片后于夢中所得的詩《忽必烈》沒有因為夢被‘一個來自波拉克的人’打斷而只是一個片斷;我也希望霍普金斯沒有因為決定皈依基督而毀掉他年輕時的詩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