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的微笑

一

卓在看她，初試的時候就在看她。當時，進進出出始終滿滿一屋子的人，卓只留心了她一個人。她算不上美女，無論臉型、眼睛、鼻子、嘴型，哪里都稱不上完美，但組合在一起的這一張臉讓卓感到舒服。是的，舒服。

她坐在那里，不是恬然的安靜，也不是甜美的微笑，但卓就是覺得自己似乎和她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有想與她靠近的沖動。卓不知道那個女生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對面的她有沒有留意自己，卓甚至不知為何對身邊如涌的美女毫無所動，而對這個相貌平淡的女子產生了興趣。

那時，卓就相信，無論今天面試會讓多少人含淚離去，對面的那個女生一定會笑傲于眾人的。卓相信復試時一定會再見到她，這不僅是卓對自己有信心，更是對對面的那個女生有信心。

正如卓當初所預料一般，現在，那個女生依然坐在卓的對面。卓看著對面的她，突然就想，假如今天只能勝出一人，那么，究竟是她還是自己可以笑到最后?想到這里，卓啞然失笑了，這次招聘并沒有如此殘酷，即使那個女生同卓申請了同一職位，那么，還會留有一個名額給其他人競爭的。卓相信自己——恬然無爭的性格，國家重點本科院校畢業的學生，成功的策劃、文案案例，已足以讓這家公司刮目相看了。卓相信自己是應聘者中最最優秀的一個，可卓感到那個女生無形中給了自己壓力。卓總是在想，若真的只能有一個人勝出，那么會是誰微笑，雖然卓知道自己和她都會順利通過考核。

走出公司大門時，卓和那個女生一個向東，一個向西。卓甚至想轉身追上那個女孩，問一下她的名字，交換一下電話號碼，可如此唐突之舉，想，對于卓來說都是意料之外，做，更是概率為零了。

考核第三天，卓接到公司的錄用通知，第四天，卓去了一個薪水少的可憐到尚不足養活自己的出版公司做編輯，這是卓一直夢想的工作，卓感激自己的父母，若無父母的物質、精神支持，卓無法只做自己開心的事。這也緣于在那天，卓收到了自己第二篇鉛印文字。卓想，或許是天意安排吧，終和那個女生無緣。

二

卓應該稱得上那種道地的美女，五官精致、身材勻稱、性格恬然。從小到大卓都是眾星捧月般的焦點，或許，得到了太多的寵愛吧，卓也算是一個個性化色彩濃重的人，只要卓開心，卓身邊的人也會開心。唯一遺憾的地方，也許就是卓所學的專業了吧。高考時，卓比平常成績高出許多，也因此，卓進了重本的重點專業，但卓不喜歡，卓喜歡寫文字，喜歡讀別人心聲，喜歡表達自己的思緒。因此，卓放棄了高薪的電子商務，只選擇了做一個哪怕不拿薪水也開心的編輯。朋友都說，網絡的發展，傳統的書冊受沖擊，甚至萎靡，但卓不在乎，開心不是物質所能換來的。

只要卓愿意，沒有什么是不可以的。是的，卓不在乎什么的，只要卓愿意。

卓到現在都沒有男朋友，卓到現在都得靠父母接濟。25歲的美麗的、優秀的卓，外人眼里滿是不可思議，可卓不在乎，有時，卓也想過要做一份高薪工作，就象那次面試，可當這份編輯工作同時擺在眼前時，卓猶豫了。卓征求媽媽的意見，媽媽習慣性地撫著卓的長發，做你喜歡的事情吧，媽媽支持你。

卓做了編輯，兢兢業業，開開心心。

三

卓一進出版公司，就成了公司的焦點。其實，以前也是一樣，即使時間在換，即使場景在換，即使卓沒有可以做些什么，卓一樣是焦點。

中學時代，就有男生等在卓家的巷口，隨她一同上學，放學；大學里，更是各式浪漫等待卓的青睞。有才，有錢，有貌，卓心底里會覺得某個人，或者某些人很優秀，可卓只想要一個她愛的人。她會愛什么樣的人，卓自己也說不清楚。就像現在，楊總該是許多待嫁閨中女子的理想人選吧，可卓只淡淡的把他當作上司。

在楊總正式追求卓的時候，公司里的其他男士已經悄悄退場。30歲的鉆石王老五，沒有商人的市儈，沒有成功者的發福體態，沒有應酬時的桃色新聞，儒雅，睿智，對卓又極其體貼呵護。可卓就是感到欠缺些什么，所以，卓拒絕。楊總仍一如既往的對卓好。

四

媽打來電話提醒，在她25歲時，卓已咿呀學語，而今卓也25歲了。

掛斷電話，卓托著腮，卓明白媽媽的意思，可是……和楊總結婚吧，如果遇不到自己想愛的人……

“編輯小姐，能打擾您一下嗎?”卓驟然抬頭發現，面前已站著一位男生，確實該稱他男生，就像人們稱卓女生一樣，很陽光，有春天的味道。卓看著這個男生，不自覺的感到舒服，從眼底到心底似一股清泉緩緩流過。

卓歉意又靦腆的笑了笑。男生交給卓一張紙條，是楊總請卓幫忙，幫這個男生整理一下文章。卓接過厚厚一沓稿紙，上面標明了作者的姓名及單位出處。很熟悉的單位名稱??卓曾放棄的那家高薪公司。卓想，假如當初自己沒有選擇做編輯，那么現在自己會和這位叫張錦的男生一起共事了，還有曾經留心過的那位不知名，看起來很舒服的女生了。

卓幫張錦編輯完稿件已是下班時間，張錦說本該請卓和他表哥楊總一起晚餐，但楊總在外處理公事無法脫身，單獨請卓，希望卓別介意。卓推脫卻也扭不過張錦。其實，卓心里是有一點竊喜的，她為能單獨和張錦相處而感到開心。

晚餐結束后，張錦送卓回家。張錦突然問，我表哥不好嗎，為什么拒絕他?卓一怔，心里有點莫名的酸酸味道，只丟下一句，你希望我嫁給他是嗎?然后轉身奔上樓。

卓輾轉反側怎么也睡不著。對于自己對張錦的負氣，更是覺得無理取鬧，一個只剛剛認識不到12小時的男生，為何會酸酸的，為何要在他面前表現不悅?

卓拿起電話，時間顯示已是凌晨兩點了。卓想撥個電話給張錦，可卓不知道自己想要說什么，也覺得時間太晚了，還有就是，卓并不知道張錦的號碼。卓坐起身來負氣的弄亂頭發。

午夜的電話鈴聲格外刺耳，這打斷了卓的煩躁。陌生的號碼，卓帶著企盼與忐忑，在電話接通的那一瞬，卓幸福的每個細胞都在歡唱。張錦在那邊語無倫次，不知道這么晚你還沒關機，打擾你休息很抱歉，號碼是我在表哥的通訊錄里查到的，今天謝謝你幫忙，表哥是個很優秀的人，白手起家，是我的榜樣，我說話是不是太唐突惹你不開心了……你，在聽嗎，還是睡著了?卓慢慢回過神說，我在聽，你打來電話，我，我很開心。

五

張錦只大卓兩個月，在卓曾經面試成功的那家公司工作，一個普通職員。此時，卓已經小有名氣，不僅薪水增加不少，在同行業中已嶄露頭角。張錦也并無寫作愛好，只是因為公司要晉升之故，才認識了卓。現在，張錦會常常借故去找楊總而去看望卓。有時是，張錦、楊總、 卓三個人一起，有時，是張錦和卓兩個人。

轉眼已是卓在公司度過的第二個中秋了。張錦邀卓一起過節，卓答應了。卓第一次在鏡子前照了那么久才肯出門。在路上還不斷的要張錦看看有沒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丑媳婦總要見公婆的，當張錦說完這句話后，就挨了卓不通不癢幸福的一拳。

卓隨著張錦走進酒店包房時，一屋子的人讓卓有點眩暈，因為卓看到了楊總。張錦向大家介紹卓時，最末一句是，我不久的新娘。卓看到楊總失落的表情，卓幸福的同時卻也敏感的在想“不久的新娘”，不久代表怎樣的含義呢。

屋子里的人都對卓噓寒問暖，楊總的媽媽也拉著卓的手無不遺憾的說，我兒子什么時候能找一個你這樣好的媳婦啊。卓有些尷尬，雖然自己沒做錯什么，可看到楊總的失落，卓是有些抱歉的，雖然卓并不認為自己應該道歉。

席宴未散，張錦已被公司的電話緊急催回。升職后張錦的工作日益繁忙，卓微笑的要張錦不必為自己擔心，保證自己可以安全到家，可張錦仍不放心，堅持要表哥送卓。

坐在楊總的車上，卓有些不知所措。楊總怔怔的看著卓，他哪里比我好?是啊，張錦哪里比楊總好呢，卓已經在心里無數次的問過自己了，每次都沒有答案。也許，只是那種春天般的舒適之感吧。

才、財、貌，是否專情，對卓的關愛程度……張錦都遜色不少，可卓也不明白，初次見張錦的那種舒適之感已超乎所有了。

六

張錦和卓婚期已定。

試禮服那天，卓等了張錦三個多小時也未見他的出現。電話一直在響，但是始終無人應答。家人不住的說著寬慰的話，可卓隱約覺得平靜的生活似乎即將謝幕了。熟悉的鈴聲，張錦的號碼，可對方是個女孩子。女孩問卓張錦有沒有說起過她和他的事，問卓知不知道她是誰。

女孩和卓約在一家咖啡店，在剛入店門的那一剎那，卓已認出她是那個初試復試都曾吸引過卓，不算漂亮卻讓卓感到舒服，無形中給卓以壓力的那個女生。

叫平的女生，和張錦曾經熱戀的女生。咱們兩個究竟誰會贏?平問。決定權不在我，卓心里并不確定張錦究竟愛誰。

卓和張錦的婚期如約進行，但卓并不確定自己是否已抓牢這份幸福。婚后雖有些陰影阻擋，可生活依然幸福甜蜜。

結婚周年的日子，沒有鮮花沒有香檳，只有卓坐在黑暗里等張錦回家。凌晨兩點鐘，張錦憂郁的臉，讓卓隱約感到些什么。張錦抱著卓，就那樣，緊緊緊緊的抱著。

卓，我和平的孩子已經兩周歲了，兩個月前我才知道有寶寶的存在，寶寶病了，很嚴重的病，平已經辭職了，一直在照顧寶寶。卓，我該怎么辦?

卓和張錦在醫院里看到了那個滿身連了無數條管和線瘦瘦弱弱的孩子。孩子沖著卓笑，喊卓漂亮阿姨，喊張錦親愛的爸爸。

卓的眼眶里有淚不爭氣的在打轉。究竟是自己破壞了平的幸福，還是平打擾了自己的平靜呢?

尾聲

卓坐在辦公桌前呆呆的。楊總拍拍卓的肩，安慰地看著她，然后只無奈的走開了。

卓知道，楊總剛剛打了張錦，卓知道，楊總對自己的好從來就沒有減少過。只是造化弄人。

不久的新娘，是的，只短短一年。卓委托律師送給張錦一份已經簽有卓姓名的離婚協議書。卓突然想起，曾經被平吸引時就不住問自己，如果真的要兩個人對決，真的要在兩個人中分出勝負，那么，命運會讓誰微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