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年前的一段往事,在我心里它烙下了無法抹去的印痕,那個女孩是不是天使,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是我生命里真摯的牽掛,是我不敢觸摸的痛悔。
在臨近畢業的那年春天,學校里早已開始沸騰了,一些不準備考學的人都春心搖曳,悄悄地開始約會,關系也浮出水面,樹林里常見些三三倆倆的身影。班上僅有的十幾個女生,那時就象奇珍異品,大多都名花有主了。那時我是一個不搶人眼目的男孩,除丁善良外,便是粗糙的外相,學習也一般,很少會得到女孩的青睞,但我卻不在乎,大部分時間里,我信手涂墨,正酣做著作家夢想,寫著幼稚的文字向刊物投發,過著與眾不同的孤獨日子。
從沒想到我也會走進別人心里,有一份情緣正悄悄降臨了我的身上。一天中午,教室里一片寂靜,我一個人坐在位子上,又開始了漫漫的爬格子旅程,我一打開了那筆記本,突然里面掉下了一封信,我驚了一下,彎腰撿起,那信折迭成小燕子形,很精致。這是怎地一回事?它是誰給我寫的?我一時摸不著頭緒,便急急地展開了它,同時我的臉色有絲紅潤,心也陡地劇跳了起來。
那是一封短暫的來信,但我看來它更象是一首無聲的戀歌,那是班上一個女孩寫的。在信中,她羞澀地對我說:她一直很崇拜我,我是她心目中的偶像,她喜歡我做文字的樣子,說那沉思狀象極了掛畫上的思想者……最末她有些膽怯地問我我們能否也象別人一樣,做一對真心好朋友。
看最后的署名,我開始絞盡腦汁,極力在腦中掠過班里的女生影像,思來想去,最后在一個小角落里定格了這個女孩。她是一個不被注目的女孩,話也不多,一直喜歡獨來獨走。長得嬌小,頭發長長的挺干凈,眼神里總透發著清純與憂郁,能記憶的印象就這些了。
那時我的心志很高,一直做著文學夢,幻想著有朝一日能做個著書人,讓更多人從文字上驚服我的優秀。我對周圍的男女很少上過心,她的來信并沒給我太多的興奮,但一想到平淡的生活中有了一份被人喜歡,那也是一件十分甜蜜的事,我道也樂于感受這份送來的幸福。
從此,在我的書里、本子里,常常看見有小紙條悄悄地放了進來,有時就是一首短詩,有時就只有幾行小字,我知道是那個女孩寫的,也能猜想出她寫這些時很認真的樣子。她多次寫信說,要我多注意保養,不要太熬神,別糟踐了身體等,又說我最近有些瘦弱了。有時桌箱里就放著一包包小零食,我知道那是她從飯費里積攢出來給買的,心有絲感動。她的關心對我是一種動力,那段日子,寫起字來我順手呵成,語文老師常常把我的文作大加贊賞,我也飄飄然。直到有一天,她大膽給我寫到,她已經真實地愛上了我,我成了她生命里的春天時。我才發覺,自己在真實地捕捉著一份女孩的純真感情。
我們很少有面對面的來往,那種喜歡也多是靠寫信來傳送著。但我卻不知為何,在信中從沒說過喜歡她的半句話,我知道自己說這話時沒一點底氣,其實我幾次想告訴她,她不是我心目中的女孩,但自私的我卻也不愿失去她的這份愛戀。
一段時間里,我整齊地收到了女孩的幾十封來信,日子也很充盈著。一天我突然心血來潮,玩了一個游戲,信手把她的一封書信裝了起來,郵給了北京的一份青年讀物,并傻乎乎地咨詢編輯們,這是不是就是男女所謂的真實愛情。信發走了,我卻早淡忘了。
兩個星期的一個中午,我早早地進了教室,遠遠看見那個女孩笑盈盈地向我走來,手里還舉著一封信,我有點吃驚,這是我們最近距離的一次接觸,她輕聲地告訴我說:她在教導處那里看見有我的一封來信,是北京的一個雜志社寄來的。她問我:“是不是你的文章發表在那上面啦?”
我大腦恍惚,記不得一切了,看著她那一臉誠摯的微笑,當面我拆開了信,她把頭也湊了上來,那是編輯親筆給寫來的回信,在信里他對我說,現在不要和女生談戀愛,中學時代的朦朧情感是被浪漫幻想的薄霧籠罩的花朵,只能遠遠地、悄悄地注視,千萬不要親近,因它與愛情無關,勸我以學業為重。最后他還告訴我,他們已經把我那信刊登在雜志上的讀者信箱里,讓我有時間仔細拜讀他們的解答。
我抬眼看見那女孩滿臉通紅,雙眼頓時布滿淚珠,一會兒便奪眶而出,她看了我足足有兩分多鐘,最后埋下頭哭著跑開了。
自此以后,她再也沒給我寫過信,看見了我,也遠遠地躲開,一臉茫然。我有些失落,才終于知道她已叩響了我心底的情懷。兩個月后,她就提前退了學,聽寢室的人說,走時她哭得一塌糊涂,第一次說了很多傷心的話,再后來聽人說她被母親給嫁到了東北,有關她的消息,終于從我的世界里一點點地消失了。
那一年,我最終也沒考上大學,帶著所有的文稿和她的書信,我回到了家鄉,過著面對黃土的農家生活,落寞中我常有一絲情愫慢慢彌漫出來,縈繞于心,我不知這似天使般的女孩,現在過得是否幸福?她成了我心中落不下的一份重荷,夜深人靜,我常想起她那哭紅了的眼睛,想著被我生生夭折了的那份萌芽般地戀情。
多年后,我才明白,男女間的愛猶如一朵玻璃做成的花,任何一個不經意的碰觸,都會將它擊得粉碎,這讓我一生對愛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