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影子重疊在一起。趙曉暖想,如果這也算擁抱的話,也該知足了。何況——
冬天,把愛情種在海邊——呵呵,你的蝴蝶骨真漂亮
這一年趙曉暖24歲,被施了魔咒一樣想嫁人。她打扮光鮮地出席“閨蜜”冉晴給她安排的每一次派對,就算有十分之一的幾率,也會瞎貓碰上死耗子。可是沒有,趙曉暖很郁悶。
她說現在的男人怎么這么俗啊!見到漂亮的女人就想和她上床,我厲聲拒絕,他們還說我假正經。
倒在沙發上翻手機,看到江元的名字時,趙曉暖忽然就笑了。她想起一周前的聚會上,江元擎著一杯紅酒,慢條斯理地在她面前作自我介紹。
他說,我叫江元,男,28歲,有過婚姻史,如果美女肯賞臉,周日我請你吃飯。
周日,趙曉暖正狼吞虎咽地啃一塊可樂雞翅,她餓瘋了,完全沒點淑女樣。想起之前的種種狼狽,趙曉暖這次先發制人。她拿餐巾紙抹了一下嘴巴,用同樣慢條斯理地語調問,江先生,吃完飯,去你家,還是去我家?
一句話,就把江元嚇得落荒而逃。那晚的趙曉暖,第一次體驗到了做辣女的樂趣。回來把這事說給冉晴聽,冉晴拿眼橫她,臭丫頭,你這樣早晚把好男人都嚇跑了。
這世界上還有好男人嗎?趙曉暖不以為然,只要是個男人,見了漂亮女人就想上床。
趙曉暖把男人看透了以后,也就把愛情看透了。想結婚想到一定程度,反而不慌了。那天趙曉暖一個人去了海邊,對著大海許了一個愿。
她想:就給自己一年的時間,冬天的時候把愛情種在海邊,到了來年秋天,也就是收獲的時間了吧。
在趙曉暖種下愛情的第二天,江元的短信就來了。言簡意賅的兩個字,吃飯?趙曉暖舉著手機給冉晴看,她說,有他這樣邀請女人的?結了一次婚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冉晴說,二手車也是車,二手房也是房,二手男也是……
還沒說完,她就看見趙曉暖翻箱倒柜地找衣服,大冬天的穿了件露背裝,冉晴好說歹說,她才極不情愿地披上了貂皮大衣。趙曉暖不是要風度不要溫度人,只是她的心里一直有個聲音在說,曉暖,你的蝴蝶骨真漂亮。
這聲音一直讓趙曉暖疼到現在,見到江元時,她故意轉過身去,脫掉大衣,把后背露給他看。趙曉暖以為他會說她漂亮,可江元只是說,曉暖,天冷,別凍著。
一句話,就把趙曉暖的心淋得濕漉漉的。
春天,除了愛情什么都在發芽——嘴對嘴給她喂了“白加黑”
倒春寒,趙曉暖很趕時髦地病倒了,裹在被窩里一個勁地打噴嚏。冉晴把水和藥都遞到她嘴邊,她還是扭過頭去,就是不吃。
趙曉暖說,病死拉倒。
直到江元敲開了她的房門,趙曉暖才喝了一口水,然后就把腦袋蒙在被窩里,只露出一只手,示威一樣死死地抓著一片“白加黑”。
江元把帶著寒氣的手伸進被窩里,碰到趙曉暖熱熱的身子,她尖叫了一聲,滾,臭流氓。
江元不聽,一只大手把趙曉暖擰出了被窩。江元說,你都這么大個人了,怎么還耍小孩子脾氣,就算有天大的仇恨,也犯不著和自己過不去啊。
趙曉暖的淚差一點就落下來了,其實第一次見到江元時,她便認出那是她17歲時愛過的男人。那時候的趙曉暖,是個不折不扣的問題少女,逃課打架,惹事生非,和不三不四的男生混在一起,夏天還沒到,她便穿上火辣辣的吊帶背心,兩片玲瓏的蝴蝶骨吸引著包括江元在內的很多男生。
江元和她是青梅竹馬,趙曉暖本是個乖巧聰明的女孩,如果不是父親去世,母親改嫁。她一定不是這樣。
17歲的趙曉暖,和學校里最壞的男生好上了,只為了讓江元死心。雖然江元比她大,可他干凈得就像一張白紙,她想,我怎么能配得上他呢?趙曉暖故意把頭發染成五顏六色,膩在壞男生的懷里,指著江元說,看你那土里土氣的模樣,還想泡我?
江元說,趙曉暖,你別以為這樣就能傷了我。我告訴你,總有一天咱倆能扯平!
趙曉暖沒心沒肺地笑,行啊,等你哪天變得和我一樣壞的時候,再來找我吧。
這些心照不宣的往事,其實他們都懂,趙曉暖明白,結了一次婚的江元,只是為了當初那句“扯平”。趙曉暖想,現在真的扯平了,他個二手男,我有什么配不上他的?
江元把“白加黑”往她嘴里塞,趙曉暖死也不張嘴,她小小的牙齒把嘴唇咬出了血痕,任性地來回擺著頭,像一只受傷的小獸。
江元說,你不吃是吧?
趙曉暖點頭,江元就把藥片扔進了自己的嘴里,撲到她身上,狠狠地吻她。藥片化在嘴里,混著淚水,苦得要命。趙曉暖跳起來踢他,你犯賤啊,我是死是活和你有什么關系?
江元摸了摸嘴唇說,我這人小氣著呢,以前你欠我的,傷我的,現在得慢慢還。
可是,自從那天江元嘴對嘴給她喂了“白加黑”以后,他就再也沒來看過她。好幾次,趙曉暖都在心里罵,小賤人,拽什么拽?
夏天,別人的婚禮灼傷了自己的心——我這么差勁嗎?連流氓都不肯要我
再見到江元,是在冉晴的婚禮上。趙曉暖穿得格外亮眼,差點搶了新娘的風頭。幾個月不見,江元精神爍爍,他又端著一杯紅酒站在趙曉暖身邊說,美女,賞臉吃飯不?
趙曉暖白了他一眼,帥哥,有點新意行不?你追女人的方法真的很老土。
席間,江元一直屁顛屁顛地跟在趙曉暖身后,趙曉暖敬酒的時候,江元就一把搶過來替她喝。有人問搶酒喝的男人是誰,趙曉暖看了看江元說,他呀,在家讓老婆管著沒法喝酒,好不容易出來放次風,還不喝個痛快?
這話說得很毒,把她和他的關系斬盡殺絕,不留余地。江元索性豁出去了,白酒紅酒啤酒混著喝。趙曉暖心想,喝吧,喝死算了,省得跟屁蟲一樣煩人。
江元的酒量比趙曉暖想像中要好,喝酒就跟喝飲料似的。趙曉暖問,酒仙,你到底什么時候醉啊?
江元一張臉紅到脖子根,嘴里說著沒事沒事,身子卻晃得像個蹣跚學步的小孩子。頭重腳輕的,一下子就栽在地上。
趙曉暖心里痛著,嘴上卻說活該。江元被人抬出去以后,婚禮就一下子變得沒滋沒味。好不容易捱到結束,趙曉暖揉著酸痛的小腿在街上攔計程車時,江元鬼鬼祟祟地從身后冒出來,嚇得趙曉暖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你不是……
裝的。江元的唇粘了上來,在她耳邊呵著濃濃的酒氣,他說,我就想看看我倒下之后,你什么反應,你可真夠狠的,竟然說活該。我喝酒還不是為了你?
趙曉暖不想哭的,可是江元嬉皮笑臉的話,總能把讓她的心底沁出淚來。趙曉暖現在還有點后怕,她真怕挽著冉晴胳膊的男人是江元。還好,生活總沒有電視劇那么離譜,一整晚,江元是跟著她的。
趙曉暖的淚把江元嚇著了,他說美女你別哭,你再哭警察肯定以為我是流氓。
誰是流氓還說不準呢!趙曉暖淚眼漣漣地說,我這么差勁嗎?連流氓都不肯要我。
那晚,江元當了一次流氓。他把微醺的趙曉暖帶回家,抱著她放在軟軟的床上,就再也沒讓她離開過。
黎明的時候,江元說,你個死丫頭真狠心,讓我找了你那么多年。如果不是冉晴通風報信,如果不是那天在聚會上看見你,我真的就想隨便找個女人結婚。
你不是結過婚嗎?趙曉暖差一點又跳了起來,江元你到底是不是個二手男?
江元氣呼呼地說,你如果非要個二手男,我明天立馬結婚,后天再離婚。你是不是覺得愛我很丟人?
趙曉暖說,江元你別氣我,我欠你的我肯定還……
她把圓滾滾的身體貼了上去,江元一把推開她,你想把我廢了是不是!
秋天,我用這樣的方式尋找你——咱倆早就不是青澀少年了
這一年的夏天似乎格外長,趙曉暖盼星星盼月亮,盼著收獲愛情的秋天趕快到,可是老天爺就像故意和她作對似的,都九月底了,還熱得要命。
趙曉暖穿著性感的小吊帶,細細的蝴蝶骨像要飛起來一樣。江元跟在她身后,左擋右擋,他說,你能不能別穿吊帶了,有本事露前面呀,那兩塊骨頭有什么好看的。
趙曉暖很受傷,她停下來,瞪了江元一眼。她說,你不喜歡不代表別人也不喜歡,你知道這兩片骨頭感動了多少男人嗎?你是正人君子你就別和我上床呀,再說了,咱倆早就不是青澀少年了,你不會還把那天的事放心上吧?
趙曉暖覺得頭暈,蹲在明晃晃的陽光底下,朝江元揮了揮手說,你走,這兒沒你的事。
江元說,我真沒見過你這么嘴硬的女人,你怎么比男人還要面子?
趙曉暖使勁堵住耳朵不想聽,江元的影子和她的重疊在一起。趙曉暖想,如果這也算擁抱的話,也該知足了。何況,我和他還有那樣一個夜晚。
她換了手機,和江元斷了聯系。偌大的城市,要把自己藏起來簡直太容易了。趙曉暖心想,反正17歲的時候已經傷過一次,再傷一次又有什么呢?
趙曉暖拎了兩瓶啤酒,一個人去了海邊,坐在寬寬的石階上,把兩條腿蕩得老高。她想,就這么坐到冬天,再種一次愛情,再等下一個秋天……
海風把趙曉暖連人帶心,都吹得那么潮濕。
她換手機前,江元給她發的最后一條短信里說,曉暖,這輩子我認定你了,你就算走到天邊,我也要把你擰回來。
從她種下愛情的那天起,江元就一直陪著她尋找秋天。趙曉暖終于肯把口袋里那張發皺的報紙拿出來了,上面有江元刊登的尋人啟事。
江元說,曉暖,你再不給我打電話,我每個月的工資,就要全部貢獻給廣告事業了。
趙曉暖一筆一劃地在手機上寫:傻瓜,秋天還沒到,我們要不要繼續找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