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最后一只兔子

1

程曉南長得那叫一個丑，一米八三的個子，人高馬大面色黑黝黝整個一猩猩，眼睛鼻子嘴全都擠一塊，中國地大物博的，你可以放開膽子長啊，節約資源也沒這樣的。

我一美女，芳齡二十有五，正值青春大好年華，死黨杜敏敏，天生一烏鴉嘴，說我裝嫩，拽著青春的尾巴垂死掙扎。我說，你那叫嫉妒，看著本姑娘青春無悔美輪美奐，后悔早早結婚了吧。

杜敏敏的理論是，結婚要趁早。女人過了二十五，那就是霜打的花，任憑怎么打扮，也是蔫的。她是我死黨，當然不能看著我淪為黃花一枝，盡管很不情愿，可我還是被杜敏敏押赴著去了相親現場。

隔著五米遠，我就想撤了。程曉南拿著一大束玫瑰花，沖我笑，我那個寒啊，大熱天的，我竟然打了個冷戰。踢了杜敏敏一腳，我說，干啥呢這是，給我看鮮花插牛糞啊。

我這是頭一回相親，不知道規矩也罷，但是程曉南相親可不是頭一遭了，他應該知道給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吧，可干嗎不先整了容再來呢？

估計是以前N次相親的慘烈給了程曉南深刻的經驗教訓，他的第一句話就是，男人長得帥沒用，那張臉又不能當金卡刷。

這時程曉南說，而立之年，就想有個家。

本來想去趟洗手間溜之大吉的，一聽程曉南這么說，我反而不忍心了，好像我要這么走了，就很不厚道似的。

我很厚道，不厚道的人是杜敏敏，她接了個電話就十萬火急的樣子，溜得那叫一個快。切，誰不知道那是她提前定好的手機鬧鈴？

整個下午，我都陪著丑男談天說地。我的侃功天下無雙，全是杜敏敏平時訓練有素，不然冷場了多尷尬，因為程曉南是個悶葫蘆。我說得嗓子都冒煙了，他還只是樂呵呵地為我添茶倒水。

我和程曉南說話的時候，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臉，審美疲勞的緣故，我覺得他沒那么丑了。

我收了程曉南的花，這一天是七夕，中國的情人節。

2

如果不是熊貓燒香，我肯定不會主動和程曉南聯系。我一貨真價實的電腦盲，看著白白胖胖的熊貓虔誠地舉著三根香，差點就當屏保了。

欲哭無淚時，我撥通了程曉南的電話。也顧不了什么淑女形象了，扯開嗓子就喊，熊貓燒香啦！

半個小時后，程曉南扛著臺主機氣喘吁吁地攀上了六樓，我說你這是干嗎呢？

程曉南說，我也是一電腦盲，干脆給你換了主機，簡單省事直截了當。

看著程曉南蹲在桌子底下忙著，看著他被汗水淋濕的白襯衣，我心里的崇拜波濤洶涌，是呀，我怎么就沒想到換主機呢。

程曉南得意地看著我，這不就成了？以后悠著點，別看那些亂七八糟的網站。

我昏，怎么電腦一中毒，我就成女流氓了呀。

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為了感謝程曉南，我請他吃晚飯。程曉南挑了一間特有情調的西餐廳，三杯紅酒下肚，我就有點暈乎了，程曉南很不厚道，乘人之危地繼續煽情，你，一個人生活不孤單嗎？

酒后吐真言，我點點頭，淚眼婆娑地說，孤單。

程曉南追女人的招式很土，思思，明天禮拜六，咱倆去公園賞花吧。

我一迷糊，又點了頭。

酒醒了之后我把五臟六腑都悔青了，杜敏敏一邊給我斟茶一邊給我洗腦，你也老大不小了，還挑三揀四的，真把自己當張靚穎啊。張靚穎是杜敏敏的偶像。

杜敏敏又說，先談著再說，覺得不合適我再另外給你找，這年頭找個男人還不容易？

找男人是容易，可找一個心儀的男人就難了。就程曉南長那模樣？唉，想想我就頭痛。將計就計吧，我給程曉南打電話，說頭痛，想在家休息，約會取消。

電話那頭嗯了一聲，就成了忙音。放下電話我立馬跟杜敏敏說，看著了吧，連句體貼關心的話都不會說，我可以忍受他的丑，可堅決不能容忍他不會疼女人。

放了程曉南的鴿子，我準備再次奔赴相親現場。據說明天見的是一帥哥，年輕又多金。想著想著都要流口水啦。早早地睡下，卻聽到門鈴響。

是程曉南，他提了大袋子藥，結結巴巴地說，我不知道你到底什么病，所以……我……

他舉起手中的袋子，稀里嘩啦地把藥全部倒在了桌子上，我一看，得，連腦白金都有。

看著程曉南一臉的擔心，我真的頭痛了。可明天的相親，還得去啊。

3

第二次相親讓我春心蕩漾，一周之后，我便挽著柳濤的胳膊招搖過市，虛榮心得到了巨大的滿足。美女靚仔，要多般配有多般配，我仿佛回到了十八歲，靠在柳濤的胸口嗲嗲地說，老公，我要這個……

柳濤沒拒絕，他眼斜，真就指著戒指旁邊的項鏈說，老婆，想要這個嗎？

誰是你老婆！我甩開他，絕塵而去。

剛走出去二十米，我便停了下來，回頭時，看見柳濤氣喘吁吁地奔過來，變戲法一樣從口袋里掏出白金戒指，開個玩笑，你咋沒幽默感呢？

我被幸福擊得頭昏眼花，戴上戒指時，我心甘情愿地跌進了柳濤的懷里。我看見柳濤的身后，程曉南的臉驀地憂傷起來。他的手里拎了一只碩大的流氓兔，我這才想起來，初次和他見面神侃的那個下午，程曉南問我有什么愛好，我脫口而出，收集流氓兔。

其實那是我瞎掰的話，可是程曉南，你怎么這么笨，竟然就相信了呢。

4

杜敏敏看著我手上的戒指，嘖嘖地咂著嘴，樣子像極了媒婆，就差嘴邊那顆痣了。

這司儀我是當定了，孩子出生了可得認我當干媽。

她向來就是胸大無腦，我再閃婚也不至于嫁給一個認識還沒滿月的男人啊。何況現在我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因為程曉南給我發了條短信，言簡意賅的四個字，祝你幸福。

我怎么看怎么就像是在詛咒，來回地轉動著戒指，轉著轉著，那戒指就成了流氓兔，它瞇著眼睛鄙視我。

我把柳濤給我的戒指摘了下來，手指都空了好幾年了，忽然被個東西套住還真不是滋味。更不是滋味的是我看了電腦里程曉南為我做的Flash，原來熊貓燒香那天，他把自己電腦的主機給搬過來了，我這才想起，在電腦公司做工程師的程曉南，怎么會是電腦盲呢。沒準熊貓燒香就是他搞的鬼，純屬陰謀。

程曉南給我做的Flash，滿屏都是流氓兔，各種姿勢，各種動作，還配了一首特不著調的歌曲《童話》。我當時就笑了，人家《童話》的MTV多感人啊，他怎么就弄了些流氓兔呢。最后一個畫面終于剩下一只流氓兔了，人模狗樣地坐在鋼琴前演奏。

音響里傳出程曉南的聲音，思思，你自己看，我長得是不是有點像流氓兔？

讓他這么一說，我還真覺得程曉南有點像流氓兔，丑得可愛。

程曉南打來電話，很公式化地說電腦里有他要用的東西，他得過來拷。

我說拷不了了，熊貓燒香啦。程曉南啊了一聲，就沒了下文。

權當這是再給自己一次機會，反正我單身我戀愛自由，一天沒結婚我就可以挑三揀四，憑什么讓柳濤這么容易就娶到我？我要他還是要程曉南還是個未知數呢，帥哥和丑男的PK，一定很有意思。

5

柳濤還沒坐上PK臺，就被我踢出局了。我忽然接到騷擾電話，小妹妹嬌滴滴的聲音里暗藏殺機，跟你說，甭跟我搶，柳濤是我的，他給你買戒指是安慰你，你都人老珠黃啦，也不照照鏡子，柳濤怎么會喜歡你？

末了，小丫頭又說，對了，你得還我錢，他給你買戒指的錢，還是我給的呢。

莫名其妙被瘋狗咬了，我簡直郁悶透頂，拼命搖晃著程曉南的胳膊，你說，我人老珠黃了嗎？我一美女我著急嫁什么人啊，不就一破戒指，誰稀罕？

真不稀罕？程曉南一雙小眼瞇成了流氓兔，如果我送你呢？

我當沒聽見，一蹦一跳地去買棉花糖吃。程曉南在后面喊，思思，你別跑啊，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入冬后的第一場雪，我穿得像個熊貓。程曉南又給我系上一條厚厚的圍巾，一張臉只露出眼睛。我超級不爽，你長得這么丑，都不包裝一下，干嗎把我圍成這樣，和我走一塊，你丟人啊。

思思，我怕色狼當前，你可得小心。

本姑娘天生麗質，你以為把我圍成木乃伊，就沒男人盯我了？想了想，我又說，不過有你在身邊，估計沒人敢看我。

為什么。

看了我就得看你，那不虧本了？

程曉南第一次腦袋靈光了，思維敏捷地說，你天天看我，豈不虧大了？

所以你得補償，我扳過程曉南的臉，用勁撐著他的眼睛，睜大點，你可看清楚了，在你面前的可是一超級美女，賠本的買賣我都干了，你如果對我不好，我就讓杜敏敏嫁給你。

程曉南溫熱的唇壓過來，你不是喜歡收集流氓兔嗎？我是最后一只，你不忍心丟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