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山林（外二首）

何種意圖，何種知覺的傾向

把我帶到這里——

塵世之外的

一片明凈山林前。

我擺脫了苦惱。

山林深邃，

景色隨著腳步的深入而變幻。

這吸引我。

我走著，聆聽著，

在接近真理的途中。

萌動的草葉

表明某個季節已落入山中。

我注視過它。

我的靈魂，

伴隨它暫居的肉體，

漫步在悄然消逝的時間里。

山林沉寂，

鳥鳴加深了山的沉寂。

古老的叢林莊嚴溫柔，

我的心靈，

它因疲倦而虛弱，

又因愛而堅強，

它經歷了塵世的顛簸，

歲月的蹉跎，

此刻越過荒草和雜樹枝，

越過恐懼和希望，

走在未知的途中，

盡管在眾多紛亂的因素中，

難以預料今后的命運：

是將迷失？還是其它？

不管怎樣，

它決定接受它的選擇，

接受意志把它帶往的某個方向，

某個結局，某種現實。

繼續前行，

道路在漸漸消散的霧中變得清晰。

將要遇到的事物，

我期待它，

盡管不知道那是什么。

我走著，身影隱沒在

天黑前的山林中。

深處

多年以后

它們仍在那里

保持它們未被了解的

原來的樣子

我佇立的此處——

我仍在到達它的途中

光線移動

意識在回憶與想象喚醒的水中

接近真實

或虛幻的邊緣

我聆聽它們

又走開

生命經歷了多舛的路途

現在我嘗試相信

生活像它看上去那樣平靜

帶著未被發現但已被吞沒的

沉默的事物

我的記憶歸于水面

歸于漩渦止息后的平靜

也沒有一種智慧能夠解釋

命運奇特的運動

我僅僅知道

我來到這里

在漫漫長路之后

不后悔我所選擇的

我盡量保持生活的航向

不偏離它的要求

嘗試改變自己

或是保持不變

兩者對于我來說同樣困難

現在我選擇跟隨心的意愿

當我觀察我的靈魂

我開始理解它的需要

那么

在這么久之后

仿佛我仍能看到它們——

那些樹一樣神秘的形體

它們垂立

在黑暗的沉寂中互相連接

傳遞隱秘的力量

積累著緩慢的時間

豐富，成熟

因負重于同樣沉重的

生長的秘密而保持

清醒的緘默

我進入它們的孤獨

獲得我的另一種生活

我仍在那里

我從一場遺忘之夢中醒來

站在高高飛逝的

夏天的窗口

我能看到的一切

現在都在霧里

盡管我相信它們仍在那里——

我確知的事物

但我依然看不到它們

我也不再焦慮

我所不知曉的

生命的啟示

我已居于

它開啟的光芒中

墳墓里的愛情

惟有在墳墓里，

我們是安全的，自由的。

你才會說出在墳墓外

沒有勇氣對我說的話。

我才有勇氣聆聽。

惟有在這里

我們放棄了掩飾和偽裝，

接受彼此真實的愛。

堅固的黑暗保護我們，

沒有人知道我們仍在這里，

仍然活著。

如此，我們便能更好地活著，

像一對幸福的死者，

不懼怕，不憂慮。

惟有我們知道，

墳墓是我們的生存之地。

但我們該去哪里尋找

這樣一座墳墓——

在我們尚未來得及完成

就已被它遺棄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