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一封信（外二首）

給安妮畫一幅畫

一幅秋天的畫

就畫秋天的顏色

稻谷的金黃

柿子的丹紅

天空的蔚藍

給安妮寫一首詩

一首秋天的詩

就用秋天的詞語

絢麗的野菊

恢宏的雁陣

遙遠的地平線

給安妮譜一支曲

一支秋天的樂曲

就奏秋天的音符

遠山的空寂

清泉的幽鳴

時光鏗鏘的腳步

給安妮寄一封信

一封秋天的信

就用飛旋的木葉作箋

以明澈的秋水為墨

加蓋霜花重重的郵戳

遙寄十月深深的思念

楊家河

楊家河是一條季節(jié)河，夏天溢滿

冬天干涸，一條經(jīng)風云變幻的北方河

楊家河是一座村落，我祖輩的

居所，在河流的臂彎，在她子民的心里

她的名字從沒流落

那年我離開你，離開楊家河

不是逃避，那里有我祖居的老屋

老屋支起的土炕上

盤坐著我的新娘，她孱弱

恐懼的臉龐，使我再難面對一點淚光

而那個無雪的冬季，月黑風高夜

河床如我嘶啞的喉嚨干裂

我用行囊裹起你的牽掛和憂傷

放飛半世紀的漂泊

一生的流落

楊家河只是一條小河，即使在汛期

記憶中最多雨的夏日

我的小牛犢仍能泅渡

而我的青梅竹馬的伊仍在河邊捶衣

如今我只能以手掩面，阻斷

舊事的懷念

楊家河是一條小河，是一座村落

小小的，地圖上找不到她的名字

滄海桑田，世事嬗變

但她從未流落，從未改變

在河流的臂彎，在我經(jīng)年漂泊的心間

無名烈士

（紀念一位抗日烈士，如今即使在他的親人間也已很少被提起）

他們的眼睛

曾經(jīng)密布于人群

像滿天閃爍的繁星

他是你的外祖父

他是我的祖父

他們是我們曾祖的兒子

和我們的祖母們相識、相知

他們的青春

燃燒著理想的光焰

江河一樣澎湃，青山一般憂郁

他們的夢想

正經(jīng)受血與火的洗禮

他們的前路渺茫而未知

他們的身影義無反顧

如遠帆和飛鳥飛騰展翅

他們踏遍白山黑水

征戰(zhàn)華北平原和太行山脈

他們浴血在滇緬公路

高奏凱歌在臺兒莊大捷

草根樹皮磨練了他們的意志

如滿山的野草堅韌無比

但他們戰(zhàn)死了，在1945年8月15日之前

平沙萬里，頭顱昂著，眼睛睜著

身軀倒向遙遠的故鄉(xiāng)

血肉澆鑄殘缺的城墻

如今，在哪一塊冰冷的石礫下

鐫刻著他們英武的名字

在城市或鄉(xiāng)村哪一處遙遠的地方

閃亮著他們足跡的光芒

我編織的詩歌的花環(huán)

將在何處向他們獻祭

他們是無名烈士

他們的生命已寫就英雄的史詩

他們的女兒以及女兒的女兒

正懷抱著幸福

在春天看見花開，在秋天享受果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