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將庸俗地死去（外二首）

大漢遺少，生來困窘

沿著前朝的長亭踟躕獨行

在兵荒馬亂中散失的鞋子

躲進和平的年代，忍氣吞聲

開始蔑視金幣有效的部分

拒絕現代美女媚笑的婚姻

事實上，在到來之時

我們就夸大了自己的神圣

即使面帶謙遜也難掩抗爭情緒

沒有人再來問候一個松懈的人

這種放棄讓人們習慣于謹慎

把所見之物，據為己有

我們抑制著呼吸絕不乞求路人

骯臟的床單，一場流行的痢疾

在偏僻的飯莊，巧設騙局

廚房生銹，泛青的土豆滋生毒素

我們癱軟之時，多像一個蹩腳詩人

在蘇醒的午后，回味彌留的春夢

腐爛的愛情絕望于皴裂的唇吻

蕪雜的事件黯淡著時代的背景

在一段荒誕的野史背后

用晚年的斷須與枯思寫下

一生中，那些簡短的詩句——

陽光，鋪滿了大地

我們都將庸俗地死去

在夜晚，在陰冷的深巷

用生，或者再次用死

圍堵兄弟們焦慮不安的幽靈

拇指姑娘

她太輕了，影子掉進了指縫

巴掌大的舞臺已足夠表達與行走

忠誠地依附于一對勢利的鼻孔

受盡一群低俗螞蟻的惡意捉弄

她無法面對這種恥辱，她哭了

哭得很輕，輕得近似默認了命運

哦，拇指姑娘呵

其實你并不丑陋，你只是輕

輕得像塊蒙羞的面紗

輕得讓人心里隱隱作痛

可你卻并不明白，輕究竟是什么

當我告訴你白云之于夢想

你是否還要承重肉體的污垢

當我告訴你心靈之于晨曦

你是否停止在這個時代麻木地哭泣

是否讓你最后一滴無辜的淚珠來淹沒

——那些鑲嵌在指縫里的生活與暗影

對一只沉默喜鵲的猜測

在傍晚那堆依稀明辨的事物里

越冬的枝丫上，除了懸掛的枯葉

還有一些鳥晃動著它們靈巧的尾巴

我所猜測的那只喜鵲正黯淡著信仰

苦思冥想著該如何度過漫長的夜晚

在一只老烏鴉擺布的厄運里

整個世界顯得孤立而絕望

失語的喜鵲投下放歌清晨的遠景

皴裂的枝丫給了它一塊立足之地

它無需死在這里，卻又無家可歸

像是守候一個正要走向郊外的人

它隱匿了內心所有的無奈與不快

人們陷入迷夢，卻對它心存感激

就連孩子們也清楚記得這種福祉

它無法像黑烏鴉那樣的潑皮與片面

向生存的空間施以巨大邪念與粗劣的悲鳴

像那些年輕的母親一樣在街面上嘰嘰喳喳

在加速的時代面前傳達一些膚淺的喜訊

我所猜測的喜鵲只是偶爾對著自己說一說

它常有的沉默也一定是內心有所向往

多年來習慣于這樣一種單調地啾鳴之中

在明媚的基調上該讓聲音更為婉轉動聽

我所猜測的喜鵲此時卻一動也懶得動

它完全可以像麻雀們一樣群宿群飛

覓取一些可憐蟲或讓生活變得可笑卑微

可以像那些一群野雞放棄飛翔的本性

縮進夜幕中骯臟的雞舍，任俗鳥凌辱

也可以飛過城市的天空，學學街面女郎

聚在一堆仿真的銀飾面前，逗弄羽體

這個冬天即將凍結一切真實的性情與話語

就是這只掛在枝丫上被我猜測的花喜鵲

也無法真誠地表達出整個夜晚的心事

只是不停地晃動著無法安睡的小腦袋

它困窘的眼神，似乎正想說些什么

甚至想說清楚關于去年發生的所有事情

說說叵測的老烏鴉或者那些輕浮的小麻雀

此時夜色隆重，覆蓋了地面上新鮮的鳥糞

那堆灰白的往事也被隱去了原委與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