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位（外二首）

每天中午他準時出現

拖著一條殘腿

緩慢挪向那座高樓的陽面

在馬扎上坐定 雙手重疊著

用力地按在豎直的拐杖上面

混濁的眼睛瞪著前方耀眼的積雪

在看誰更有耐心

看誰先被陽光的威嚴融化

他始終保持著同樣的姿勢

像一截被大火燒黑的木樁

但他似乎更有耐心

終于讓暴躁的太陽伏在腳下

成了一只打盹的小貓

不時討好似的弓起背靠向老人的腿

向他撒嬌并請求原諒

老人用連續不止的咳嗽聲安撫著小貓

我不時向老人這邊張望

希望他永遠不要走開

并想親手撫摸一下小貓柔軟溫和的背部

但我的希望總不如愿

老人仍不斷地定時走開

只留下睡眼蒙眬的太陽繼續趕路

后來老人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少

只要他不來 他空出的位置就會烏云翻滾

嘈雜的大街空蕩得出奇 由遠及近

隱約傳來齒輪互相啃咬的斷裂聲音

靜

冬至這天 大雪封山

阻隔了回家的道路

太陽卻躍上滑雪板

一瞬間就滑進了夜的胸膛

感謝這場雪

讓我暫時放棄人間煙火

丟掉獵槍

在窄小的小木屋里

燃起火爐 點亮蠟燭

嘗雪品茶 獨享一份清冷和暖意

后半夜 風停雪駐

推開門遙望

星空潔凈 讓我不敢出聲

整座山身裹睡袍酣睡

只有我的睡意

正斜掛在月亮的銀鉤上

三月的街道

那天我像往常一樣

穿行在擁擠又有些骯臟的街道

像漫步于狂風過后的叢林

一群中學生像是剛被放飛的鳥

興奮跳躍嘰嘰喳喳

久違的暖風吹紅他們的臉龐

我避開他們

裹緊風衣匆匆穿過街道

我害怕些什么? 逃避些什么

像一枚不肯沉底的貝殼

被浪拋上沙灘

在街口扶住一根路燈桿站定

太陽光讓我眩暈

感到腳下的大地蛇一樣游走

我強裝歡笑

看天空的花瓣紛落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