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銷”高級襯衫

那年，我16歲，剛出來打工，在東莞一家小電子廠上班。

離工廠不遠的地方有個小商場，商場周圍有許多各種各樣的店鋪，那個地方很繁華。不加班的時候，我就喜歡圍著那些人多的地方逛一逛，湊湊熱鬧。

那晚，我不用加班，獨自在街上溜達。

街上很熱鬧，店鋪里放的音樂此起彼伏。商場前面的廣場上聚集了很多人。我東看看西瞧瞧，很興奮，專找人多的地方鉆。許多地攤擺在那里，有賣手鏈的，賣錢包的，賣手機套的，賣吊墜的，賣襪子的……五花八門。每個攤位前都圍著一些人在那里跟小販討價還價。突然見前面圍了二三十個人，那里放了一張桌子，上面畫了個圖案，圖案是長方型的，內圍還有個長方型圖案，畫有36個方格，每一個方格都有編號，順時針方向有一輪編號，逆時針方向也有一輪方格，里面寫著許多字，其中有32個分別寫著“獎50元”、“獎100元”、“獎200元”等字樣，還有四格寫的是“獎高級襯衫一件”。圖型上方用大號字寫著：廠家免費抽獎式推銷活動。桌子的左右角上分別放著一個竹筒，里面有許多筷子，筷子上有數字。

有人抽筷子看數報數，小攤旁，一個矮瘦得像根干柴的人就問他向左還是向右，然后開始向他說的那邊數，數到一格時，就聽見那人說：獎50元！攤子那邊幫忙的一個人就從臺上拿出錢來給抽筷子的人，他接過錢就走了。

我好奇地圍了過去。那幾個在那里忙活的人馬上熱情地向我介紹，說除了抽到“獎免費襯衫一件”要交35元押金外，其它都是中多少錢就獎多少錢，主要是為產品做廣告，并問我要不要試試。我想，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啊？就搖搖頭說不試。那幾個攤主一再強調，說是為了給產品打廣告，擴大影響，并指著他們身上的工衣標志，說是生產廠家利用晚上的時間推銷。然后，我看見又有好幾個人抽到100元或200元離開了，便也想試試。

那瘦子把竹筒遞到我手里讓我抽，我就抽了，筷子上寫著“17”。我說往右數，然后緊盯著他，從1數到17，一格一格地點。結果是“獎高級襯衫一件”。那人說，交了35元押金就可以繼續抽，只要有一次抽中了除獎襯衫之外的獎，就可以退還押金，不想再抽的話，也可以交了押金拿襯衫回去。于是，我就掏了錢出來。

因為身上沒有零錢，我就把一張百元大鈔給了瘦子，然后又抽了一次，是“27”。我繼續說向右，再仔細地看著那人一下一下地數，居然又是“獎高級襯衫一件”。我說，我不抽了，找錢給我吧。那人就說，再抽一下試試，可能剛才運氣不大好，說不定現在就變好了。我還是說，不抽了不抽了，找錢吧。

我聽到有人好像是對我說，你選錯方向了，應該向左的。說完就真有個人向左數，抽到了300元，還好像故意對我說，要向左啊。只見好幾個人都說，要向左啊，太可惜了，你。然后旁邊也有好幾個人說，再來一次嘛，就當是花錢買件襯衫啊。迷迷糊糊的，我又抽了一次，是“33”。

向左。我說。我緊張地看著那人一下一下地數過去，心仿佛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又是高級襯衫一件！我立馬說，不抽了！

那干柴樣的人干凈利落地說，嗯，你還欠我5塊錢。旁邊有好幾個人說，再來一次，再來一次。我一邊說不來了，一邊掏出一張百元鈔票遞給干柴，說，找我95塊錢。

忽然，干柴后面一個又高又大的胖子一把接過錢就收了起來，說不抽不行的，規定要抽7次。我大聲說，那你剛才怎么不早說啊？沒有人回答我。然后，我聽見旁邊的許多聲音忽然大了起來，他們都在叫，再來啊！再來啊！

我不來了！找錢給我！我說。干柴說，不能找錢，要再抽。我一邊拿起桌子上的襯衫一邊大聲說，找錢！他們對我大吼大叫起來，有的搶我手上的襯衫，有的拉扯我，有的甚至掏我的口袋。

我死死地拽著錢包，奮力掙開那些手，一陣拳打腳踢，終于掙脫了他們，卻已看不見剛才接了我的錢的那個人，于是指著干柴吼叫道，快退錢！然后就被一個很高大的人推到了地上，他指著我兇狠地說，沒有抽夠7次，我們沒問你要錢，你還叫什么退錢？快滾開！

就在我從地上爬起來的那一瞬間，好幾輛摩托車開了過來，直撞到那張桌子上，把桌子前的人撞倒了好幾個，摩托車上下來十幾個頭發亂七八糟的人，手里拿著鋼管，看見人就打。那些人忽然就向各處作鳥獸散，桌子也不要了，凳子也不要了。拿鋼管的人追了幾步，轉回來把桌子凳子打了個稀巴爛，然后又騎摩托車走了。漸漸地，很多人圍了過來，于是，我也走了。身后，我聽見好幾個人在小聲罵：傻B。

這真的不是件光彩的事情，一直是我心里的隱痛，我把這些寫出來，希望更多的讀者能夠避免跟我一樣上當。這個世界上，沒有白給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