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漫步在張谷英大屋迷宮般的深巷長廊里,我感到每一塊青磚黛瓦里都藏著一個個幽靈,訴說著一個個神秘的歷史故事。我發(fā)現(xiàn),來旅游的中外游客問得最多的問題是:張谷英到底是何許人也?
張谷英是張士誠嗎
張谷英是誰?他從哪里來?為什么隱身在這偏僻的深山老林里?對于這些問題,就是張谷英的后人也無法回答。
我查閱過張谷英的后人在清乾隆三十三年(公元1768年)修訂的張氏族譜,關(guān)于張谷英的來歷,據(jù)載:“谷英公乃由吳入楚”,關(guān)于他的身世,則是:“軍家出身,一抄一運兩番失業(yè)” 。
“抄”是抄家?“運”是遷徙?
雖只寥寥數(shù)語,卻暗示著一個神秘的故事。更耐人尋味的是張谷英的后人沿用至今的族譜:“文單志友仲,功(公)伏宗興,其承繼祖,世緒昌同,書聲永振,福澤敦崇,名芳百代,祿位光隆”!
“功(公)伏宗興”,這不明明暗示著張谷英是一個隱逸者嗎?
據(jù)《藍氏族譜》載,明朝初年,元敗,都城北遷,天下未靖,四川、云南等地當(dāng)時還未納入到明朝的版圖,那些不服暴政、逃避苛捐重賦的人,要么聚眾山林,要么投奔他鄉(xiāng)。為了加強統(tǒng)治,重建經(jīng)濟秩序,朱元璋詔令凡出外人員一律實行“路引制”,即相當(dāng)于今天的身份證制,在籍人員,則令修譜上冊,相當(dāng)于今天的填寫履歷表。這一招,使得出于某種原因想隱瞞身份和來歷的人,姓劉的都自稱是劉邦的后代,姓李的都攀掛在李氏的譜系上。既然張谷英是“由吳入楚”的遷徙者,我們不妨這么想,在吳地最著名的張氏就是張士誠,在當(dāng)時,也只有他才需要如此避諱明王朝!

當(dāng)初,朱元璋、陳友諒、張士誠三峰鼎峙,朱元璋為了實現(xiàn)統(tǒng)一中國的夢想,先與占據(jù)東吳富足天下的張士誠簽訂友好盟約,南征陳友諒成功后,陳友諒之子陳理歸降朱元璋,朱元璋令其仍轄楚地。然后朱元璋調(diào)兵東進,圍困張士誠所在的平江(今蘇州)近一年,據(jù)《二十四史》載,張士誠兵敗平江后,被俘不屈,絕食而亡,其夫人劉氏也在城破之際,率家人自焚于齊云樓。可《續(xù)白話資治通鑒》的記載又不同了,張士誠在城破之后,曾率兵兩萬與明軍交戰(zhàn)于東巷,不敵敗走,有數(shù)騎心腹跟隨,后跟隨者散去,張士誠呆在他的官府里坐以待斃,自縊未遂被俘。從字里行間透露出來的信息可知,張士誠完全有充足的時間化妝逃走,他為什么要留在那里坐以待斃呢?
《二十四史》載張士誠死后,有兩幼子匿民間,不知所終。于是,為了揭開謎底,我開始大海里撈針般地尋找起這兩個幼子的蹤跡來。
經(jīng)過一番艱苦的尋找,我竟然找到了兩幼子中的一個千七郎的蹤跡。
原來,張士誠被困平江十個月,其夫人劉氏見誠公不利,當(dāng)機立斷,將兩幼子(一名肇之,一名千七郎)托于乳母何氏,并授予重金和手書。何氏攜兩幼子潛逃出城,行至江西黃土坡夾河口過渡,被船公溫良弼收養(yǎng),何氏也依之,二人遂認溫公為父,何氏為母,改姓溫。十五年后,溫公去世,二人均已成人,母子三人為了生計,以運鹽為業(yè),就一葉扁舟,往來于荊楚之地。猶恐禍患未終,遂分頭擇居,肇之落籍湖北枝江百里洲,千七郎后改名為宗武,依何氏落藉鹽邑擔(dān)鹽埠,后遷吳灣臺(今小滄湖東側(cè)),最后定居走馬崗。
宗武婚后生有四子:遠彥、遠良、遠海、遠亮。何母見誠公后繼有人,不禁大喜,去世前示劉氏手書于宗武。宗武驚悟,密刻手書于石碑埋藏于地下,明滅清興之際,宗武的后人挖出石碑,嵌立于宗氏祠堂,后祠堂毀于戰(zhàn)火,一場水災(zāi)后,石碑也不知所終。
張士誠歸隱洞庭湖區(qū)的理由
我來到了張士誠的幼子張宗武第十八代孫張克禮先生家里小住數(shù)日,查閱《溫張族譜》卷十八房譜時我驚異地發(fā)現(xiàn),史書記載只活了45歲的張士誠,家譜上卻記載他活了68歲!其夫人劉氏壽命更長,活了73歲!
那么,那個待在官府中坐以待斃的“張士誠”不是張士誠本人,而是一個替身了!細察史書可知,張士誠一生輕財仗義、待人誠懇且恩重如山,關(guān)鍵時刻有人替他擔(dān)當(dāng),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筆者訪遍高郵、泰州、姑蘇等地,張士誠在民間的口碑極好。有民謠為證:“死的不怨泰州張,活的不謝寶慶楊”,這里所指的寶慶楊,是湘西武將元軍指揮將領(lǐng)楊鄂勒哲。張士誠率眾起義,楊鄂勒哲受命剿滅,即使到了生死存亡的關(guān)鍵時刻,張士誠依然堅持為他人著想。1367年徐達率明軍圍困平江城,城壘將破之際,有人曾建議張士誠放火焚毀城池,趁亂率軍突圍。雖然站在兵家的角度看,這不失為一個力挽狂瀾的良策,但張士誠為了城中的百姓,斷然拒絕了。
所以,我在這里大膽推測,如果張士誠兵敗平江時沒死,能夠逃脫虎口,他倒是很有可能溯江而上進入洞庭,隱居岳州的渭洞。1366年正月初四,張士誠在與朱元璋兩軍對壘之際,曾把他的水師駐扎在岳州(今岳陽)的君山,意圖從江陰進攻明軍。之前,他一定對洞庭湖周邊的地理環(huán)境作過周密的考察,也許,那時他看見這里的湖光山色,就動了歸隱之心吧!
于是,就有了今天的張谷英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