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電影的都知道一句話:文學是電影的母體。說通俗些就是電影是由劇本孕育出來,再由導演、演員、攝像、美工、道具、錄音等一票人馬培養成人。這句話對于劇情片非常適用(這是前蘇聯電影理論教導我們的),可對于紀錄片可能就要打些折扣了。因為紀錄片更加偏重實地拍攝和后期的編輯。有些紀錄片前期甚至都沒有劇本,全靠現場的靈光乍現和老天爺的眷顧。但并不是說紀錄片就完全不需要劇本。如同遠行的汽車要多帶備用汽油,不能總指望沿途的加油站。相比劇情片。紀錄片的劇本有其自身的特點。
劇情片的劇本是虛構的,是作者通過精神活動來反映物質世界。所以劇情片劇本可以盡情想象,可以掌控影片的一切,包括每一個細節。作者像吃自助餐一樣把物質世界的各種元素加進劇本里。而紀錄片劇本要最大限度反映真實的客觀存在。所以要求紀錄片劇本作者在創作時要有熱情,但不能信馬由韁,要始終牢記真實是紀錄片的生命。劇本由人而作,必然帶有人的主觀傾向。紀錄片劇本要把主觀傾向性降到最低,把真實性放到第一位。紀錄片要把客觀存在的真實場景記錄下來,而這樣的場景可能不可重復或無法預期,因此,紀錄片劇本不可能面面俱到,也不能要求最后的影片和劇本大體相似。從某種程度上講,紀錄片劇本不可能完全限定一部影片。這有點兒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的意味。

紀錄片劇本不能決定影片的每個細節,但它可以指出影片的框架或大方向。它可能是某種靈感或計劃的體現。選題對于紀錄片劇本而言非常重要。紀錄片劇本要選擇那些當下被人們廣泛關注或者很重要卻被人們忽略的事件。發覺已知中的未知,讓未知變成已知。選題要有良心,說老實話,辦老實事,不去故意丑化,也不粉飾太平。具有時代精神的選題要站在歷史潮流的前方。不會局限于一時一地。對一些每天都在發生的事可以作最真實而細膩的記錄。好的劇本要達到“于無聲處聽驚雷的”效果。它會讓我們對生活,對社會,對自然有全新的更加深刻的認識。讓人震撼,讓人感動,讓人警醒。 《帝企鵝日記》的選題就是表現生命在殘酷自然環境中的生存狀態。生命是偉大的,自然是博大的。它雖然給生命的生存制造了種種困境,但它也為生命的存在和延續提供了一切必要條件。這是對生命和自然關系的思考,是宇宙般宏大的主題。
紀錄片劇本可以在前期確定影片的結構。紀錄片要求客觀真實,所以它的結構必須是開放式而不是封閉式的。它可以沒有開頭也不需要結尾。因為現實的時空是不斷延續的。寫紀錄片的劇本不能像巴爾扎克寫小說,好像作者是全知全能的,他把一切都告訴讀者,并讓讀者完全接受。紀錄片是要把客觀事實記錄下來,紀錄片劇本要給拍攝者留下足夠的余地(因為現場拍攝效果很難預料),這樣拍出來的影片會保持最大限度的客觀冷靜,才能引發觀眾更加深層次的多元化思考。當然,紀錄片劇本完全可以規定影片的表達方式和手法,通過劇情片的敘事技巧來營造電影的氛圍。從這點上紀錄片的劇本像是本行路指南,給出最佳路線,但也讓人知道走別的路也可以到達目的地。
紀錄片劇本并不是不可以編排情節。但紀錄片的情節完全是為了表達敘述的需要。它可以讓影片引人入勝而不枯燥,但絕對不能用離奇復雜的情節來故弄玄虛。我們的實際生活中本來就存在無數精彩的故事,只等著我們去發現記錄。《帝企鵝日記》中雄企鵝照顧小企鵝等待雌企鵝的場景就是十分感人的故事。我們所做的就是讓攝影機去記錄,這時文字顯得多余。有些紀錄片劇本非常貼近我們的生活,看似平常瑣碎的東西通過拍攝剪輯變成了普通人出演得最真實的電影。反映我們真實的世界,這是紀錄片劇本的最高原則。同樣,紀錄片劇本也并非不能抒情。在某些方面,當涉及人類廣泛的感情,如對美的熱愛。對勇敢的贊嘆,對丑惡的憎惡,對弱者的同情,劇本完全可以表達作者的感情。當然,真實是第一位的,過度的煽情和煽動會大大降低影片的可信度。
最后談談紀錄片劇本素材的收集。一部紀錄片要想內容豐富,創作劇本時必須收集大量翔實的資料。包括文字,圖片,影像和錄音等。這些資料對于劇本的寫作和影片的拍攝至關重要。對于一些歷史題材或知識性較強的影片來說,資料的收集,分類,整理,去偽存真可說成了劇本創作的主要方面。比如說像《周恩來外交風云》這樣涉及偉人和歷史大背景的影片,劇本中的旁白編寫要求準確真實,有力度和說服力。這要求編劇翻閱大量的資料,書籍,甚至實地考察。總之要把案頭功課做好做足。應該說,大題材,大場面的紀錄片由于原材料太豐富常常會讓人如墜霧中。編劇一定要有很強的接受和處理信息的能力才能得心應手。
對我而言,紀錄片更像是一種官方或民間的影像記憶。包括對社會和自然,人與其他生物。紀錄片在真實的基礎上也表達出了我們對一個時代的看法。而且,從不同的角度,用不同的方式在鑄造歷史。過去發生的事,我們今天可能只有通過紀錄片才會看到。同樣,今天的事情在未來可能就是以紀錄片的方式呈現在那個時代的人們面前。紀錄片的拍攝雖然不像劇情片那樣依賴劇本,但一部紀錄片如果在拍攝之初有好的劇本,就可以在開始的時候解決很多問題。也可以說它是一部紀錄片最初想法的母體。無論這個想法在拍攝過程中是否被實現或被改變,它依然是真實時空影像的起點。